黛玉不解:“什么事?”
薛虹道:“贾府,保不住了!那贾探春,我可能也要食言,是生是死,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黛玉吓了一跳:“这是为何?贾府出什么事了?”
薛虹抬起头看着她:“甄家谋逆,贾府涉嫌运送武器,那贾元春就是因此才被他们给逼死的。如今甄家失败已是必然,贾府到时就是共犯,是要……抄家灭族的!”
黛玉倒吸口气,薛虹也没有再说话,给她时间让她慢慢消化。过了好一会儿,黛玉才抖着声音问道:“所以你才处心积虑把这件事揽在手上,就是为了保住我和我父亲的性命对不对?”
薛虹告诉她这件事是为了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可不是让她心里有负担的,忙装作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哪有,本来这件事就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是为了往上爬。”
黛玉何其聪明,即便薛虹不承认,她又怎会猜不出来?
薛虹抚着她又微微蹙起的眉毛,温柔的笑道:“我们是夫妻,自结拜那一刻开始,就是一家人了,你若有负担,我岂不成了外人!”
黛玉问道:“那探春妹妹如今……”
薛虹叹了口气:“贾府已经给她报了名字进宫,若她不参与此事,那反倒可以保住一条命,也算是因祸得福;若是她如贾元春一般执迷不悟,或是被贾府所胁迫,那就跟贾府一个下场。”
黛玉心里一紧,担忧的说道:“外祖母年纪已大,若再经此劫难,只怕难以承受,我只担心她和三个姐妹受此牵连。”
薛虹倒对贾府没有任何感觉,还是那句话: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相应的责任,贾府若不贪心,又何止于落到如此地步。
他抓起黛玉的手,轻声说道:“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不是我们人力所能阻止,老话常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贾府已经荣光百年,却愈发不知收敛,当能力不足以支撑他们的野心时,得此结果也不算意外。况且此事若是没有贾老太太点头,只怕也成不了,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该承担后果才是,我只担心,此事由我亲手揭发处置,过后肯定有人会说我心狠手辣,甚至连累到你头上,让你落个冷血自私、不顾骨肉亲情的名声,玉儿你可会恨我?”
黛玉苦笑:“你又何罪之有?我心里都明白的,外人的说法我不在意,只是到底外祖母疼我多年,看她落此下场心有不忍。又思及当年我们在贾府一起办诗社,那时只觉得极尽热闹和奢华,当时我就在想若是这一切消散了会怎样?只当是我杞人忧天,却不想转眼就应验了。”
薛虹叹道:“贾府若能有你一半清醒,也落不到如今的下场。”
薛虹取得了黛玉的理解和支持,心里也就没有了任何顾忌和掣肘,做事更放开了手脚,不到几日,随着京城那些小乞丐以及撒出去的人马不断来回报告,他们心里也逐渐有了底。
沈墨道:“根据我们的人回报,他们不止运送了武器进京,甚至贤德妃葬礼当日,抬棺的人马等等也都会被他们调换,应该会在那时动手。”
薛虹点头:“不错,贾元春作为贤德妃,虽不受宠,但下葬当天圣上还是要出现祭奠一下的,否则就会被讨伐太过薄情,到时就是他们的机会,一旦得手,便可挟天子以令诸侯。”
章玉书有些担心:“可是若我们告诉了圣上,依照圣上的性子,你们觉得他还会去吗?若是他不去,我们所有计划都会泡汤,到时甄家只会隐藏的更深。可若不说,此事过后我们不说立功,只怕会立刻被治了欺君之罪,当真是为难呐。”
其他三人皆看向沈墨,沈墨为难道:“这事关性命的大事,圣上也不会听我的。”
为了几人的脑袋着想,他们最终还是打算告诉圣上,果然,圣上听后强烈反对,甚至怀疑他们四人的用心,最后竟然决定取消贾元春的下葬仪式,让甄家没有下手的机会。
薛虹几人很是无奈,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若是放过这次机会,再抓甄家可就难了。最后还是四皇子得知了,主动要求替代圣上前去,以解圣上之忧。
四皇子身型、容貌与圣上有几分相似,若再伪装一番,届时甄家处在高台之下,离得甚远,有很大机率可以蒙混过关,这是目前最好且唯一的方法了。
不过经由此事,让薛虹对圣上更加失望,而对于四皇子,不管目的为何,但他的勇气还有之前为民考虑的诚心,还是让薛虹越来越欣赏。
出于对探春的姐妹情谊,黛玉在她入宫前还是打算去见她一面,也劝她一劝,不要为了甄、贾两家无谓的野心而枉送了性命。
黛玉在探春房里待了许久,探春笑道:“林姐姐就不要再劝了,这个家早从根上烂透了,若是能离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黛玉站在她身后,同她一起看着窗外热烈繁华,却处处透着繁华殆尽、萧瑟凄凉的景色,语气也透着些孤寂:“我一直都知道你有想法,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又该做什么,我只怕你会被这个家所牵绊,作出明知错误、却无法挽回之事。”
探春依然看着外面说道:“林姐姐放心吧,他们自己自寻死路,我却不想再陪着他们一起,这个府上的烂根,也该从底上挖去了,散了……也好!”
从探春那里出来,黛玉路过凤姐的院子,想起当年自己在府里得她许多照顾,又想到她如今除了巧姐儿,还有个小哥儿,若到时罪发,他们该如何是好?原本打算进去看看她的脚步又顿住了:自己如今救不了他们,连一点帮助也做不到,甚至薛虹就是查他们的人,虽心里知道薛虹是为了正义,更是为了自己,然而终究内心有所歉意。顿了顿,到底没勇气踏进去,只好匆匆出了贾府。
方走出贾府侧门,抬头就见薛虹牵着马站在对面含笑看着自己,神情满是温柔。
黛玉一惊,忙快步走过去:“你怎么过来了?”
薛虹含笑道:“怕你难过。”
黛玉愣了一下,没有说话,薛虹上前一步抱住她,轻抚着她的秀发:“我们救不了所有人,只能尽自己所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黛玉点了点头,薛虹放开她笑着邀请:“上马吧夫人,今天带你去跑马!”
黛玉笑了一下:“你自己骑吧,我才不要跟你胡闹。”
薛虹却不由分说一把抓起她抱上马背,紧接着自己也翻身坐在她后面,将她紧紧搂住,在她耳边轻笑:“坐稳了?”
然后一拉缰绳,马就快速跑了出去,吓得黛玉惊叫一声,忙抓住他的衣裳,薛虹却在风中哈哈大笑!
很快到了贾元春下葬这一日,薛虹等人早早按照事先的计划,将所有人马安排在指定位置。
按照钦天监所测出来的时辰,品级不如贾元春的大臣都要过来送她一程,甄家人趁机隐藏在其中,到了吉时,圣上缓缓走过来准备送她最后一程。甄家人远远看见圣上熟悉的身影,对几个隐蔽的地方悄悄打了个手势。
圣上按照礼部的仪式口令,正打算悼念贾元春几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天子无德,苛待百姓,如今又逼妻自尽,简直枉为圣人。”
正在随圣上行礼的众官吓了一大跳,向后看去,就见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包围了,其中几个胆大的官员指着贼首怒斥:“你们是何人,胆敢在这里放肆。”
贼首指着高台之上的天子大声说道:“我们今日不伤无辜,只为昏君一人,你们口口声声向着他,殊不知那高台上躺在棺材里的女人就是被当今圣上自己逼死的,他当年逼死皇后,如今又逼死后妃,只顾自己纵乐享受,不顾百姓死活,如此昏君人人得而诛之!”
薛虹站在下首,若不是因为与这些人立场相反,他简直都想为这几句话鼓掌喝彩了:说的真是太好了,当今圣上可不就是这样一个昏君吗!
只是……高台上站着的可不是什么昏君,而是四皇子,所以薛虹只好挥了挥手,让隐藏在暗处的侍卫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