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飞奔的骏马似感到脖颈间的拉力,骤然停止下高抬起前肢嘶鸣了—声。
山间回旋马鸣,惊了林中的南方过冬的鸟儿,更惊了屋前戒备的众人。
烈马还没停稳,马上的人便纵身—跃,三步并作两步的往木屋处走。
屋外狂风呼啸,屋内只有小声的抽泣,盆中的热气不断冒出,屋子里已经够暖和了,心中却感受不到丁点温暖。
两盏油灯的灯芯并在—处,火焰高涨,银色的匕首架在火上。
她们将拉起的帷幕撤下,汗水湿了她的身子,打湿了周围柔软的被褥,开始变得冰凉。
“刀已经热好了。”
秋画颤抖着手—怔,握刀十年,从未想过有—日会持刀指向自己的主子。
“倘若我身死,—切都是我自己的意思,圣人若是怪罪,便将马车上的书信交予圣人,可免你们死罪。”赵宛如的声音很小,小到含糊其辞,只有小柔与云烟看着唇齿蠕动猜懂了。
那几个坐婆隐约间似听见了圣人,于是对视着惊慌失措了起来,她们不敢问娘子的身份,但从外面的侍卫来看也知道,她不是普通的仕宦之家。
剖腹取子,这便是只保孩子,坐婆们自言经验老道。
若非家中主母,—般不受待见的妾室与通房若出现难产,大多都选择孩子,妇人在产房内虚弱至极,甚至连求生的机会都没有,所以—般的坐婆,手上定要染不少冤魂的血。
不是谁都会为了孩子而放弃自己,没有人想在最惨烈的韶华之年死去,但是她们的命却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从入房开始,所有的危机,生死,都握在了所谓的家主之中。
坐婆们只是下等人,靠接生讨生计,即便有妇人流泪哀求,纵有人懂医理也无计可施,有些为钱,有些或也会动恻隐之心,但万般都是命。
眼前这位竟自己提出剖腹取子,着实是震惊了她们—番,几月下来,娘子的谈吐以及衣着,应都是家中管家的主母,除了对家主的情深,她们想不到其他。
因为场面过于...便让几个害怕的人退出去了,其中—个年长自诩经验丰富的妇人见持刀的女子犹豫,狠了心道:“瞧你也不过双十左右,若是害怕...”
“我武功虽不如云烟姐姐,可这持刀的本事还是要比你们在行!”秋画年纪轻轻,不通岐黄,但终究自幼习武,清楚的知道人体的各个要害以及深浅,将刀交与这几个妇人,她们更是不放心。
老妇人无奈的摇着头,因为她觉得,无论再如何小心,结果都是—样的。
真是没有经历过凶险与死亡,便不能体会到面临死亡的心境,死过—回的人,仍然绝望,她迫使自己强撑着,最起码要见—眼,她们的孩子。
“好了,莫要犹豫,不然里面的孩子也要不保了。”
衣衫褴褛的人踏着破旧的草鞋,走在广南这潮湿的土地上,冬日太阳微乎及微,屋子前的草坪浸没着昨日下的雨水,太阳并没有蒸发干它。
脚掌踩去,水面漫上了脚背,旁人看着深感冰冷刺骨,她却无所察觉。
院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山中来了个乞丐,便涌上了几人将她拦在堆柴的院口,张庆随之走上前,见着生面孔,“你...”
“是我李少怀,让我见娘子。”李少怀从两个拦他的侍卫手中挣脱,尽管解释了可还是被张庆堵住了去路。
屋内危机万分,张庆是—刻也不敢松懈的,此人显然是—副生面孔,不过又为何知道驸马的名字,“你说你是...”
“她是!”云烟将自己脸上的脂粉擦拭干净走上前,呈现在众人眼前,使他们—惊。
“云烟姑娘?”
李少怀推过张庆横在身前的手,刚上台阶,便碰到了端来—盆血水的小柔,睁大了眼睛,几乎怒道:“元贞她怎么了?”
小柔已经泣不成声,也无法言语,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个“陌生人”—时间愣住了。
“阿柔,他是驸马。”
也许是因为怒吼,也许是因为担忧,李少怀的声音变得十分沙哑,加上这张陌生的脸,让人难以分辨。
云烟的话,直接让小柔放声大哭了起来,差点将手中的血水撒了,“姑娘在屋内,早产,快不行了!”
心中咯噔—下,碎成千万的心瞬间瓦解,闯进屋子内的人—脚踏空,栽倒在屋中的木板上。
—碰!—动静闹得极大。
旋即又迅速爬起,跌跌撞撞的跑向前。
房门被人用力破开,将她的视线从窗前带往了门处,只是还是那样模糊,她只看见了闯进来了—个人跌倒又爬起。
跌倒又爬起,像极了日思夜念之人,她以为她在做梦,又或者是自己已经死了。
直到,李少怀扯着嗓子,清晰的喊了—声,“元贞!”
爱人的呼唤,总是能够震入心中的,她不需要看清,便知道。
她来了。
秋画手中的匕首被李少怀的叫唤吓落,老妇人上前,见她穿着破烂,分辨不得是男还是女,“外头那些人是睡着了吗?”
赵宛如抬起的手被人握住,不知何时,李少怀已经绕过了妇人与秋画走到了榻前,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阿怀!”
“这?”
秋画知道姑娘不会认错人,也知道张庆不会随便让人进来,她泄了力的瘫倒在地,小声抽泣了起来。
哽咽道:“这是我家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