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票很好买,所以江岁年的回家过程异常顺利。
他本以为跟自家爸妈解释还要再费一番口舌。
然而江岁年到家后,却发现家里空无一人。
他琢磨了一会儿,猜测他们是出门走亲戚去了。
真是天助他也。
江岁年本就没准备多待,只是想拿个照片就走,所以也没打电话跟父母说。
他刚把自己房间里那张和路深皓的合照小心翼翼地撕下来放好,口袋里的电话又响了。
已经不知道响了多少次了。
江岁年停下动作,把手机拿出来扫了一眼。
他心里也窝火,所以之前几个电话全被他挂了。
现在脑子冷静下来,觉得还是接一下比较好。
谁承想电话一接通,路深皓的胡言乱语就噼里啪啦地传来:“大哥你别撕票!我有钱!你要多少我都给得起!”
江岁年:“……”
短暂的沉默后,江岁年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那,我能要个坦克吗?”
“……”路深皓听见他的声音后霎时噤声。
像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太过跌份,他的态度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冷淡道:“你还活着呢?一直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被撕票了呢。”
“你会不会说话?”江岁年听见他语气这么冲,也恼了:“不会说话就闭嘴。”
于是路深皓悻悻地闭嘴了。
耳根子终于清净,江岁年刚想找点什么话和他好好谈谈,又听路深皓吞吞吐吐地憋出来一句:“反正你也不想听我说话。”
江岁年本来就不擅长吵架,以往也从来没有人会和他吵。
现在突然让他面对路深皓的恶狗咆哮,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总不能对他吼回去。
两人就这么对着手机安静许久,一直到江岁年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也没人率先开口说话。
江岁年看着黑了屏的手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一路上都没充电。
等他充了点电再打回去,发现路深皓那边也打不通了。
他怔愣片刻,给路深皓发了条“见面再说”的消息后,开始找前往路深皓家的票。
等他到路深皓家别墅区门口的时候,都已经是大年初二的早上了。
恰好碰见出来扔垃圾的路妈妈。
路妈妈很是哀愁。
这大过年的,路深皓跑了之后,都没人能被她使唤去扔垃圾了。
她刚把垃圾甩进垃圾桶里,就发现江岁年又折回来了。
这显然在她的意料之外。
“小江?你回来了?”路妈妈看着他讷讷道。
江岁年打了声招呼,毫不拖泥带水地问道:“请问路深皓在吗?”
“他……”路妈妈像是想到什么尴尬的事,“你不是说约他见面嘛,所以他就去找你了。”
江岁年:“……”
他不太明白。
在一个通讯发达的时代,他俩的讯息时间差为什么能大到这个地步?
都说两个人待久了会培养默契。
于是他俩就不约而同地养成了——生气起来就一声不吭、甚至还要到处乱跑的默契。
真是好他妈默契。
“小江?”路妈妈见他发呆,忍不住叫了他一声,顺便帮路深皓说了几句好话:“你别和路深皓那小子计较,他从小就时不时像个脱缰的野狗一样发神经,这次他也就是眼馋人家……”
折腾了两天的江岁年已经身心俱疲,甚至连说话都觉得累。
他强扯出一抹微笑,心不在焉地应道:“我知道,没关系。”
随即便和路妈妈道别。
之后江岁年独自一人偷偷找了一家酒店,一连休息了几天。
期间只是给路深皓留了个言,告诉他,自己人还活着,就没再搭理他。
跟路深皓吵架太费脑细胞了,他得冷静下来思考一段时间,到底是哪件事触碰到他脆弱又敏感的小神经了。
中途他还接到了来自习阔的电话,一接通就是正儿八经地谈工作:“喂?年哥啊,我哥说,自从你们《飞鹤穿云破》的古装扮相上了热搜之后,就一直有人在问你们有没有兴趣接古装剧。现在有一部,戏份不多,也就花个半个月时间客串一下,对你们以后也有帮助。”
江岁年早上刚醒没两分钟,现在连睁眼都嫌累,脑子也迷迷糊糊的,随时都可能睡过去。
他懒得多想,一口回绝道:“不接。”
“噢噢。”习阔像是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也没太惊讶,吞吞吐吐地转移话题道:“对了,那什么,肾……”
刚说到这,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睡眠不足的江岁年什么也没听见,直接把电话给挂了,转眼就睡过去了。
等他再醒已经是中午了。
他打着哈欠去洗了个澡,清醒了点后看了一眼手机。
发现有一条出行提醒。
之前他们就定在今天下午回华都,现在到了出行的日子,江岁年看见手机贴心地弹出提醒,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距离他们吵架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票都买了,而且后面还有其他通告行程,总归得回去面对恶狗咆哮的路深皓。
江岁年叹了口气,没再拖拉,收拾好东西就走了。
在这次回去的飞机上,他旁边的座位一直是空的。
……
而远在华都的宿舍别墅——
“哈?你说他听到我名字就把电话给挂了?”路深皓坐客厅的沙发上,难以置信地看着举着手机目光呆滞的习阔。
习阔也很无辜,他手机都还没放下来,就要被路深皓这样质问。
“我刚说肾好哥,他那边就没声了。”习阔如实坦白道。
一听是这个状况,路深皓冷笑一声:“随他去吧,我再管他我路深皓就是狗。”
“哥,你还是别立这种flag了。”习阔简直一针见血,“回头你就得直播学狗叫。”
路深皓:“……”
“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路深皓没好气道,“我这几天住公司奋发图强,谁来也别叫我。”
“啊?住你们糊男团的公司?”习阔满眼震惊:“那公司哪有地方给你住啊?在练舞房打地铺啊?不是我说,你要真不想看见岁年哥,你去我哥那住呗。”
“住你哥那?他那二喜老年公寓?”路深皓满脸轻蔑,哼了一声:“还有,谁说我是为了躲他,我是为了奋发图强努力工作,为成团夜演唱会努力。”
面对这么一长串理由,习阔是连标点符号也不信,他“噫”了一声,嫌弃道:“你可拉倒吧,之前的舞你早就会跳了,跟我找借口就没意思了啊哥。”
“滚一边玩去。”路深皓摆了摆手,懒得搭理他,回屋收拾了点东西就出门了。
……
江岁年到华都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
他没有立刻回宿舍,而是到处逛了一会儿。
夜幕沉沉,繁华的市区灯火绚烂,街道两旁高楼林立,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店面也装修得精致无比。
江岁年刚路过一家奢华的珠宝店门口,就听见有人喊他名字。
“哟,这不是路深皓的小男朋友吗?江岁年同学。”一辆车行驶过江岁年身边,又慢悠悠地倒了回来。
傅准摇下副驾驶的车窗,手搭在车窗窗沿,勾着唇角,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这人真是有点毛病,大晚上的还带个墨镜,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得亏开车的不是他。
江岁年向他身后望去,还能看见驾驶座那边岑骁的侧脸。
他嘴里咬着一只电子烟,开车的姿势也尤为散漫,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车窗边缘。
等车停下,他才漫不经心地松开右手,拿下叼着的烟,肆意地吐了个烟圈。
傅准像是察觉到江岁年的视线在往他身后看,偏了偏身子直接挡住了岑骁。
视线被人截断,江岁年才将目光落在傅准身上,淡淡问道:“傅老师有事?”
“没事,就是看见你这表情,突然就想送你一首歌,希望你能天天开心。”傅准可算逮到机会,直接唱起来了:“分手快乐,祝你快乐,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江岁年:“……”
他已经连哼都不想哼了,甚至连白眼都懒得给,扭头就走。
然而这车依旧晃晃悠悠地跟在他旁边,速度慢得出奇,跟走路的江岁年步调基本一致。
傅准大概也是闲的,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两张空白的结婚请柬,顺手就给填上了。
而且这次还填了时间和地点,写得一清二楚。
他抖了抖手里的请柬,问走在街边的江岁年,“要不要?”
“不要。”江岁年瞥了一眼,嗤笑道:“没钱去。”
“噢,那看来路深皓真不太行。”傅准吊儿郎当地笑着,“你挑男人的眼光真得跟你岑老师好好学学,你看看他,一眼就看中了我——这位特意包了一座海岛跟他结婚的男人。”
江岁年:“……”
他有一瞬间突然怀疑,路深皓那喜欢跟他炫富的毛病,是不是得了傅准的真传。
“哎,收着啊。”傅准再次抖了抖手里的两张请柬。
他趁着旁边没车驶过,伸手朝江岁年递过去,已经举半天了,手都举酸了。
江岁年扫了一眼,视线划过他手指上那反光的小物件时,又开始发呆了。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倏地停下脚步,盯着那两张结婚请柬许久,却一直没伸出手。
直到后方传来汽车鸣笛声,提醒前面的车赶紧走,江岁年才堪堪回神,想走过去够傅准递过来的请柬。
然而鸣笛声一响,反应最快的是岑骁,他没等另外两人回过神,就直接踩了油门往前开,一句废话也没有。
这车开得猝不及防,傅准不小心松了手,两张请柬顺势飘了出去。
江岁年想捡,可是后面的车又急速驶过,等他有机会捡起来的时候,两张请柬都已经被车轮碾过,变得脏兮兮。
他随手甩了甩,翻开来瞄了一眼,又收回口袋。
随后若有所思地倒退几步,右拐进了刚才路过的某家店里。
……
江岁年上上下下两辈子,是头一次进珠宝店。
之前他在医院工作,时不时就有手术要做,所以一直没有戴戒指的习惯。
此刻的他,虽然带着口罩和帽子,但一个大男人孤苦伶仃地来逛珠宝店,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尤其是他说想买两个男款戒指的时候。
导购员小姐姐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面对导购员意味深长的眼神,江岁年连口罩下的嘴角都是僵硬的。
好在这位小姐姐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她只是惊诧了一瞬便继续扬起职业微笑,开始向江岁年推荐新款。
但柜台里的戒指,没有一样是他喜欢的。
导购员也很有眼力见,察觉到似乎没有他眼前一亮的款,于是告诉他,如果有需要也可以定制。
江岁年眸光一滞,抬眼问道:“定制的话,需要多久?”
“定制分为全定制和半定制,具体得看您的个人喜好。半定制是指……”
导购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岁年打断了:“抱歉,我只想知道最快需要多久。”
这话听着就是不差钱,导购员不愿意放弃这条金大腿,于是认真审题回答道:“最快的话,至少十天。”
十天,十天都够路深皓脑补一出分手大戏把自己气死了。
到时候可以收拾收拾去收尸了。
江岁年觉得这不太行。
于是他摇了摇头:“有点久了,还是算了吧,打扰了。”
江岁年购置戒指的计划失败,他决定把这个未来难题留给财大气粗的路深皓解决。
他站在店门口吐了口气,准备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礼物可以买。
他抬头看了下店名,发现这一条街似乎都是珠宝首饰之类的,偶有几家奶茶店小吃店混入其中,屈指可数。
江岁年又回头走了一段,从街头开始仔细瞧了瞧。
最终敲定一家手表店。
那家店在街尾最后一家,是个大牌手表店,地处交通发达的十字路口,背靠华都最大的商场。
一般人买不起。
所以店内极其冷清。
江岁年捂严了口罩钻进店里,开门见山地询问有没有简约款的手表。
这家店的导购员小哥见他目的这么明确,也直截了当地切入主题,一句废话也没有。
最后江岁年挑了两个同款极简风的手表,一黑一白。
是江岁年接受范围内最奢华的程度了。
他回到宿舍,趁着没人在家的时候认认真真布置了一番,随后给习阔打了个电话,让他把路深皓骗回来。
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