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过这一道走廊，江希夷又劈开一座断龙石，只见里面光彩动人，竟然有着烛火？
沈荧看的是目瞪口呆，要知道春秋之年，比起自己所在大楚已有千年，该是怎样的烛火，能够燃上这么久？
江希夷却继续带路，待见那路边的烛火，眼中也有一丝不忍之色，他解释道：“太子你可曾听过——鲛人油。”
“东海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落泪成珠。”沈荧脸色一白，嘴唇发颤，喏喏道：“我，我不曾听过鲛人有什么油。”
他的神色里有一丝哀求，希望江希夷别说出他想的那些话，要知道鲛人不是畜类，他们可是常与百姓通婚的异族啊！
“鲛人浑身是宝，织布为绡，入水不濡，炼化为油，千年不灭，便是吃了他们的肉，也能长生不死。”江希夷从怀里取下一盏油盘，其中已经有半盏灯油了。
他轻轻招手，那些点着冷焰的鲛人油被其牵引，融入了这些灯油之中。
“你别只觉得这些灯油是苦主，你且看你灯盏，竟还是犀角的呢。”江希夷指向那放油的灯托，只见那一条甬道之内，每隔十步便有一盏的灯托，竟然就是犀牛角制成的。
沈荧脸色又是一白，若以那象牙塔来算，这犀角路上，也是成千上万的累累血案。
“还有更加惨烈的，你可还要看？”江希夷看向脸色发白的沈荧，若是对方还不能明白自己要说些什么，他便带他去那乌斯藏，看看大喇嘛们珍藏的人骨法器。
“我明白将军为何要问，畜类是否有情了。”沈荧脸色惨淡，他不敢细想，若是动物无情尚还好，但它们若有情，如何会不恨那些将它们采生折割，蹂躏折磨的人类们。
“将军所说的恩怨，只怕是我大楚这些年来，如那犀角、象牙一般，造成的血案吧。”沈荧顿了顿，实在不敢说起那鲛人油。
江希夷看他回避，却是叹了一口气，你提到那鲛人油便觉得恶心，却不知道自己的祖宗先人，何止是对鲛人磨牙吮血呢？
他那一盏灯油，那一墓的鲛人油落了进去，却也只似泥牛入海一般，甚至都不曾多出那么一丝，可见其中原本的百姓血泪，便如那山海一般了。
“若你遇见了此事，你要如何处理？”江希夷饶有兴味的看向沈荧，你若只是觉得这些东西可怜，那是没有用的，还得有从源头上解决的办法。
“颁布旨意，禁绝此物？”沈荧想了想，回答了一个极端的解决办法。
江希夷却摇摇头，指出这其中的天真之处：“你却不知道堵不如疏的道理，若是你禁绝了这东西，天下反而会有数不尽的达官贵人对它们生出兴趣，要知道越是珍惜，越衬的他们不凡。”
“便是以严刑峻法禁制又如何？若是那皇亲国戚、王公贵臣用了，能为这牲畜之物降罪他们吗？若真是如此，只怕不足几年朝廷就会离心离德了。”
“那该如何是好？”沈荧苦着脸，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了。
说到底他就是个不受宠的储君，亲爹天天想着老祖宗赶紧成功，自己好鸡犬升天做长久的皇帝，根本没想过培养儿子这回事。
“世人庸庸碌碌，来来往往，追求的无非是名利二字，若你能让他们觉得用这些东西，会损伤自身的名利，就能遏制这些东西的出现了。”
“还请将军教我！”沈荧听江希夷的话，连忙站起身来，朝着他躬身下拜。
“如今的大楚，是一个守规矩的天下，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二字，‘忠’和‘孝’，而那名利便是从这忠孝中来的。”
“便如那魏晋之年，九品中正一般，你若忠君孝顺、美名传颂，自然能举孝廉、做大官，哪怕到了现在的大楚年间，便是心里再怎么想，你装也装出一幅忠君孝顺的心肠，所谓‘君臣父子’不正是这样吗？”
沈荧呼吸一窒，他的理性告诉他‘敖将军’说的不错，但在感情上却极难接受这种冷冰冰的说法。
江希夷却像是看不见他的表情一般，继续道：“上有所好，下有所效，便是忠；为其父母先祖积功进德，便是孝！你若想要改变这个场景，便要表达出你对这些东西的冷漠和厌弃，亦或是做一场戏，把这些东西以火烧尽，只说有碍天和，损伤父母阴德，不愿再用。”
“如此一来，世人若想得上位者的青眼，便自会约束自己，若传承数代，便成了祖制，再难动摇了。”
“可是，我父皇还活得好好的……”沈荧小声说道。
“所以这两件事，你得等他死了之后，自己上台才好做。”江希夷不care楚帝死没死，反正他见过那河官、城门鬼吏和城隍神之后，就已经给当代楚帝判了死刑了。
不过歹竹出好笋，这群老阴人里面能出个沈荧这么傻的，倒是奇特。
“我说的话，你可懂了？”江希夷在这黑黝黝的墓穴里回荡，吓的沈荧一颤，连忙点头。
突然，沈荧又问道：“这墓的主人，死后的结局又是怎样呢？”
“不知道，许是还在十八层地狱里受苦吧。”江希夷想了想释教里关于十八层地狱的描述，好像最轻的一层都得几千万年？
这其中的时间如何换算，实在是想不明白。
江希夷挥了挥手，只见两人身边的空间好似镜面般层层破碎，沈荧眼前一变，好似万花筒般流转，又回过神，只看见他们仍在那凉亭之中，手中的茶还尚温，好似从未走过。
沈荧突然鼓起勇气，他终于是想明白了，那件陈年恩怨肯定与自家有关……若非皇室，如何能祸害的起十几万的兽类？
“将军，那位苦主……可否是与我家有关？”沈荧忐忑道：“若事涉我父皇母后，我愿以身相待。”
“你倒是聪明，终于想明白了？”江希夷笑了笑，指向两人旁边的座位：“喏，他本人便在那里，若你能把他说动，那我就不管了。”
沈荧回过头去，便看到那并无他人的凳子上，已然坐着一个身披蓝色羽织，衣裙极为华美的蓝眸少年。
少年赤裸着双足，脚踝和手臂关节都有着蓝色的容貌，只是面目清俊温和，减弱了一分攻击性。
沈荧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只因这少年的面容竟然与自己一模一样！
“我是点翠……”蓝眸少年眼中流露出一丝恨意，“小太子可还记得我？”
作者有话要说：拒绝象牙、犀角、砗磲、玳瑁制品，保护动物就是保护我们自己！！！
为什么我会写成了动保主题？！！？感谢在2020-09-2603:32:57~2020-09-2803:0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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