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修文!!!
眼见那夏侯渊就这么神色冷峻地站在原地丝毫不为所动,紧抿着唇只拿一双透澈清亮的琥珀色眸子淡淡地盯着他,带着好似要把人心里事都看个底朝天一般的敏锐犀利,那张五官分明眼神凌厉的脸上明晃晃亮堂堂地写着四个大字,我不高兴!
傅景秋杏眼一眯,不识相是吧?你给小爷我等着!
夏侯渊见他气鼓了脸,颊飞嫣红的模样,本来几乎都要破天荒地再次打破自己一贯秉持的“人不犯我我可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的坚定信念,息事宁人地那么转念一想,算了算了,没事跟个孩子计较什么,就是把他欺负得哭爹喊娘,难不成她还能有什么成就感吗?
回头再上三叔那儿告她一状,这还当着凉欢他们的面呢,她还要脸面不要啦?
遂摸了摸鼻子,冷哼一声,刚想抬手把那丑东西给他扔回去时,顿觉眼前一花,那小子竟不知何时直直地蹿到了她面前,不知天高地厚地一把抓握住她伸出来的右手,右腿向她右侧方上进一步,利落地一旋身子,换右手接住,继而左脚向后撤步,左手猛推她腰,右手拧住她右臂自下而上用尽全身气力一提,就听得耳边那极清脆极响亮的咔嚓一声——
连声痛呼都还没来得及喊出口,她夏侯渊那只曾几何时骑马拉弓挥剑杀敌,指点江山挥斥方遒,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高贵右手,就这么硬生生地被他给掰得脱了臼?!!
夏侯渊:……
傅景秋得意洋洋地一昂头,维持着这个姿势,一把抽出她手里的香囊,完全不顾及她疼得龇牙咧嘴的感受,反倒还向她投去鄙夷的一眼,自语自语一般轻喃道,“我还当是什么厉害角色,没想到这么弱,二姐怕不是瞎了吧,竟也能被你唬得一愣一愣的。”
见那可恶的太女脸色一白额头冒汗动弹不得狼狈异常的模样,傅小公子的心情当即就舒畅了许多。
他好整以暇地收回手,乐呵呵地掂量着手里的小香囊心满意足地正要往回走去,忽觉左腿一疼,却见她虽右臂无力下垂着,身子竟异常灵活地一个扭转,左手疾如雷电般牢牢扣住他的左腿用力一抬,霎时之间就叫他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双手只能在空中无可依仗地胡乱划拉,身子不可自抑地向后倾倒去——
夏侯渊淡琥珀色的眸中闪过一瞬狡黠,傅景秋却也不甘示弱当即使出一记空中侧翻脱离了她不甚稳固的钳制。这一招半式过后,夏侯渊后退半步稳住身形,傅景秋转身收腿神色戒备。
周身的空气好像在这两人面前瞬间凝滞了,气氛一时剑拔弩张触而即发。
就在此时一声呼喊破空而来——
“三哥,你听说了吗?皇城第一恶霸今天上咱们书院里来了,学堂里都炸开了锅了!”傅景冬误打误撞地闯入正屏息凝神僵持不下的二人之间,就觉得浑身上下猝不及防就是冷得一激灵。
傅景秋闻言,盯着眼前的夏侯渊要笑不笑道,“岂止听说了,方才还交过手了,什么皇城第一恶霸也不过如此嘛。”
太女殿下当真是废了好大的功夫才逼着自己忍气吞声地抿着嘴,一言不发地抬腿向外走去。一旁的傅景冬正兀自不明所以着,就听得身后的三哥忽的朝那身形颀长的女人高喝一声,“站住。”
夏侯渊身形一顿,顿觉脑后劲风呼啸而来,事不过三有完没完?
她眼眸一眯,转身就是一扬手,却愕然地发现有一物什直直地撞进掌心,不无疑惑地低头一看,怎么还是那枚奇奇怪怪的香囊?
嘴角忍无可忍地微微一抽,刚想破口大骂,就听得傅小公子声音平静地冷漠道,“你既然想要就拿去吧,反正我也不想再看见它了。”
太女殿下闻得此言,猝不及防地胸口一噎,一口气堵在里头是上不去也下不来几成内伤。
哪个说过想要这丑东西啦?!!
景秋不再多言,扭转身就朝自己的屋子里走去,被她这么一掺和方才那凄凄惨惨戚戚的心情竟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脚步都不自觉轻快了许多,回到屋子里砰的一声就关上了门,丢下窗外头一头雾水惊诧错愕的两人四目相接俱是静默无言……
许久之后,夏侯太女终于出声道,“小丫头,你认识去厢房的路吧?”
傅景冬很识时务地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走在前头,“你这手臂都被我三哥拧成了这样,回厢房也无济于事,不如我带你去大姐那儿啊。她手艺好啊,保管你伤筋动骨一百天,少了一天都不成。”
这话好似不是这么理解的……
夏侯渊抽了抽嘴角道,“你大姐可是傅景春?我怎么从没听人提过她还会医术啊?”
傅景冬道,“她那一手简直出神入化鬼斧神工,接个手臂自然不在话下?”
待得到了后山茅草屋前,傅景冬钻进屋子,朝她勾了勾手,夏侯渊心头忽然极为不安,只是此时已经到了门口,她也就不再扭捏了,侧过身子低下头就钻进屋子——
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浓重的腥臭味,她扭头就跑,却被小丫头一把拖住,她朝里头高声呼喊,“大姐,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傅景春神色冷淡从容不迫地从屋子里头走出来,看到来人的情况也没有多说什么,搬了把凳子搁在她面前,伸手一指,夏侯渊僵着脖子硬着头皮坐下,就见她上得前来抻直了她的肘关节一言不发二话不说猛地使劲用力一推。
这猝不及防的一下,直把夏侯渊疼得一口气憋过去,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傅景春却见怪不怪似的朝她微微一抬下巴,惜字如金地吐出三个字,“动一动。”
太女殿下神色间满是不信任,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扭转了下胳膊,竟真就灵活自如焕然一新了。她头一回认认真真地打量起自个儿的大表妹来,还没来得及感慨一番,就听得傅景春指着门,直截了当并且极为漠然地道了句,“走好不送。”
治好了手臂的夏侯太女好不容易从后山摸回书院,已经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神色间掩不住经历了接二连三的变故之后的身心疲惫。
走着走着竟在夜色里看到不远处有方小小院落,里头生着一棵挺拔高大花团锦簇的梨树!
那梨树长得极好,远远地就能看见那一簇簇雪白的梨花,好似一团团云絮般漫卷轻飘,就连拂面而来的微风中都不自觉地夹带着梨花特有的清幽馨香,直叫人心醉神怡。
鬼使神差地她便举步朝那个幽深僻静的小院落走去,门并未落锁,月光清泠地洒在院子里,映着一树梨花白,倒叫人不由得生出几分月宫仙境的恍惚兮不知身在何处的迷惘之感。此时若是来上一壶好酒,一曲悠扬琴调该是何种极乐之事啊……
夏侯渊望着望着不自觉地出了神,直到敏锐的双耳捕捉到不远处好似有脚步声传来。
却是傅景秋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缓缓走了进来,在那梨树下蹲下身子蜷缩成一团,眼眶早已泛红却愣是一声不吭安安静静地待了许久。
藏身于那梨树后漆黑一片的小屋内,将院中景象尽收眼底的夏侯渊忽然有些怔忪,原来这小子也不尽然如表面这般坚硬多刺,只不过是将那心底的最柔软的部分藏得过于深邃也过于仔细了些。
沉浸在各自伤情愁绪之中的两人,在微凉的夜里不知不觉竟等到了天明。
翌日清晨。
善玉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未亮,这似曾相识的久违的熟悉感觉,好似下一刻她就要匆匆忙忙收拾妥当去学堂里上早课了一般,她眯起惺忪的睡眸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就觉得腰上好似沉沉的直往下坠的感觉……
低头瞧去就见凉欢正牢牢地箍着她的腰肢,神色安稳地靠在她怀里睡得正香,她难得地又怔了怔接着好笑地拍拍自己的脑袋,对啊,如今她早已成了亲有了家室,一回到这书院里感觉脑子怎的又迟钝了起来。
“现下是什么时辰了?”凉欢自她怀里抬起头,软绵绵地低声细语道。
善玉瞧了瞧窗外的日头,“约莫卯时刚过。”正说着,她又缩回被子里,替他将被子严严实实地掖好,轻声道,“你再睡会儿,我只是一时触景生情,还以为自己又要耽搁了早课,被师傅罚着站一上午呢。”
凉欢闻言却是噗嗤一声乐了,“瞧你这心神不宁的样子,怕是从前没少挨罚吧。”
善玉汗颜,“从前我常常半夜三更还在书楼里徘徊,这早晨自然就起不来,迟到那是寻常事,至于挨不挨罚,全凭老师心情了。”
凉欢若有所思道,“没看出来你这学习态度竟如此不端正,亏得如今天下多少勤勉刻苦的莘莘学子都要以你这状元郎为学习的榜样,当真是造化弄人。”
善玉羞愧地缩了缩脖子,小声争辩道,“我就是时常看书看得忘乎所以,旁的功课学业可是半点都不敢落下的,我、我可是也有自己的远大志向的。”
凉欢抬眼看她,好整以暇道,“哦?什么远大志向你倒说来听听。”
善玉沉吟片刻,眼中浮现出一抹追思意味,略有些腼腆道,“其实我从前志不在文的,自小心里头最崇拜的就是像明越小姐那样驰骋疆场挥剑斩敌保家卫国战功赫赫的大将军。”
凉欢一怔,他怎么也想不到善玉心里竟对明越是孺慕推崇的,许久不曾听闻这个名字了,乍一提起,他心里头还是忍不住下意识地微微疼得一瑟缩,他垂着眸掩去那若有似无的哀伤,朝她怀里更深地钻去,仿佛是在汲取她身上的体温一般。
善玉以为他是怕凉,只更紧地搂着他,还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掌心手背,他向来畏寒的很,而且身子好似寒玉做的似的总是热和不起来,稍一不留神这手脚就变得冰冰凉凉的,得暖和好半天才能缓过来。
凉欢任由她柔软的小手包裹住他的手,嘴角悄悄勾起一抹欢喜的笑,声音低沉轻柔道,“那你为何不央了母亲去学习武艺兵法?”
“我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只是我这体力实在是吃不消啊,武馆的师父每每见了我都脸色十分不善,只因着我稍稍练得狠了就脸色发白气喘吁吁头晕眼花上吐下泻,这么下去怕是旁人都以为这武馆是惯会欺负弱小的黑店了。”
善玉无奈地笑笑,转而道,“后来母亲就来寻我谈心,毫不留情地指出我也是自生下来就袭承了咱们殷家祖上世代相传的那极为罕见的毫无习武天赋的文人体质,真是半点也不由人。只是老祖宗替我们关上了一道门,却也留了一条缝儿,这过目能诵的本事旁人也不见得都能如我这般运用得如鱼得水淋漓尽致。”
“母亲还教导我说要用长远发展的眼光来看待问题,比如报效国家保家卫国也不定非得英勇武将才能做到,若是能将一身才学尽付朝堂,孜孜不倦地为天下苍生黎民百姓谋求福祉,谁又能说不是另一种功成身就呢!我心头大震,一时竟觉得她此言甚是有理,故而便不再执着于与自己为难与旁人揪心的习武自虐了。”
凉欢听到后头心里头已是十分惊愕,他总以为她入朝堂为官,只不过是水到渠成,顺势而为,没曾想竟是事在人为,况她心中所想远非一朝一夕只为自己,而是要成为能造福百姓受人爱戴的好官员,这是在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善玉见他半晌不出声,以为他定是觉得自己现下太弱却又不好意思点破,只得讪讪道,“我、我当真是很努力在和朝中前辈们学习的,每日都有反省思考如何才能更好地学以致用,将脑海里的知识融会贯通,只是如今时日尚浅,还不成火候,不过我总觉得将来某一日我定能一展抱负做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肱骨栋梁之臣。”
此番话若是由旁人说来,他可能也就一笑置之了,只因就算人人有此志向,却不定都有这能耐,可这人若是善玉,他心底不知怎的已经自然而然地就信了七分。
与她相识这么久以来,她从来都不会做一些耽于表面的浮夸之事,一直将少说多做的为人准则贯彻到底,世人皆说文人往往都有三分迂腐,可她却好似不是那种甘于守着陈规旧法一成不变的人,只能说只在当下他就能透过她,看见她未来那无穷无尽的可能性,只不过此时还尚未成气候,只朦胧隐约有个大致势头,却半点都不明朗。
其实心底这番话,她鲜少会和旁人说,就是母亲怕也不甚明白她心中究竟所想为何,只是在他面前,她自然要坦诚相告,而且她也十分愿意将真实的自己更多地展示在他面前,更别说此刻是他主动愿意对她上心对她存有好奇,她自然就更要喜形于色乐不可支了。
善玉攥着他的手,一时心里只觉得十分满当,唇边笑意也更盛几分,眨眨眼调皮道,“我知晓你曾经为了陈国为了百姓舍弃了很多,付出了很多,更是背负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承重枷锁,身为妻主,如今我的梦想里有多了一项,那就是‘先凉欢之忧而忧,后凉欢之乐而乐’,若是今后我终能达成所愿,你定要记得里头还有你的一份功劳呢。”
不知怎的,眼眶竟有些红了,萧凉欢在她怀里几不可见地蹭了蹭,唇边也勾起一抹动人的笑意,玉儿,谢谢你……谢谢你愿意体谅懂得他的苦楚,谢谢你愿意包容承受他的伤感,谢谢你愿意将他的心愿化作自己的责任,谢谢你出现在这世上叫他不再孤单……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扣门声,却是傅景冬这丫头在叫唤,“玉姐姐,爹让我来喊你们去用早膳。”
善玉忙应了声,“知道啦,我们这就过去。”
待得起身,环顾四周却见屋子里环境简陋,从前她在书院孑然一身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有了夫郎就不能这么胡乱凑活了,她忙起身披衣,穿戴齐整转头对凉欢道,“你稍等片刻,我去打点热水来给你洗漱。”
凉欢只点点头,安之若素地享受着小妻主的温柔体贴。
善玉捧着脸盆布帕推开门,就见傅景冬骇得朝后蹦跶了老远一段距离,惊魂未定地看着她道,“你出来怎的也不声不响的,害我吓了一大跳。”
善玉瞅着她,三年前见还不到她的胸口的小丫头,如今倒也与她齐肩了,时光真是过得快,“你躲在我房门口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爹说你这趟回来带了夫郎,我、我好奇得很。”
善玉瞥了她一眼,将手中的脸盆布巾朝她手里一搁,而后转过身仔仔细细地掩上了门那是半点缝隙都不留连丝风儿都钻不进去。
傅景冬:……
去打水的路上,傅景冬不由分说又缠了上来,“听说当今长皇子殿下是世间难见的美人,是不是比我三哥还美?”
善玉此时最听不得“傅景秋”这三个字,闻言立即不自觉就皱起了眉头。
傅景冬见她不出声,以为是她是默认了,遂感慨万千地喃喃自语道,“可惜我生不逢时,要否则换作今时今日潇洒倜傥俊逸风流,身为正义的化身的我,一定将你衬得渺如烟尘,长皇子殿下哪里能看得上你这呆头呆脑的书读头?”
殷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