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裴凛来得很早,谭映禾刚洗漱完下楼,便看见他和保姆在齐力将袁曼的轮椅调整到适宜餐桌的高度。
谭映禾走过去,俩人刚忙好。
裴凛顺势在她身侧坐下,推了一杯豆浆到谭映禾面前,“昨晚喝水了吗?”
“喝了喝了。”谭映禾喝了一大口豆浆,笑眯眯地转向他,“怎么来得那么早?”
裴凛拿起瓷碗盛粥,还是对面的袁曼开口,随意地说道,“是我,来之前就跟小裴说了,等你们求婚结束我就回去。小裴这是来送我的。”
谭映禾神色一怔,“怎么那么快就要走,可以多住几天的呀?”
“不住了。”袁曼挥挥手,“昨天跟小裴的小姨聊过了,结婚的日子我们都随你们,你们自己定,而且我也帮不了你们什么,还要因为生活一些小事拖累你们的时间,干脆我就先回去吧,等你们忙完婚礼再说。”
她这话说得柔和,也没什么可以辩驳的地方。
谭映禾张了张嘴,感觉心里堵了个什么东西似的,难受得很。
她的失落很明显,身侧的裴凛放在桌下的手不动声色地按在了她的腿上,是安抚,也是制止。
饭后,裴凛先送谭映禾去上班,离开前让保姆准备一些礼品,待会儿带回老家,刚嘱咐完,一回头,谭映禾已经钻进副驾驶了,车门摔得很响。
裴凛原地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慢悠悠地走过去,坐进车里,刚拉开安全带,旁边的炮仗就憋不住要炸了。
“你刚刚吃饭是什么意思?”谭映禾瞪着眼,细细的弯眉轻蹙,声音有些难以置信一般,“你也嫌我妈麻烦,想让她赶紧走?”
裴凛系好自己的安全带,偏头看她,“阿姨是我接过来的,我当然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谭映禾收回视线,嘟囔着,“那你刚刚不让我留她......”
裴凛俯身过去,帮她拉开了安全带,锁芯入扣的“咔哒”声响起,裴凛右手撑在头枕上,俊朗的眉眼染上几分无奈,“我不让你留,因为阿姨是真的想离开,而我们确实也没做好充分的准备迎接她的入住,就比如今天早上,我来的时候阿姨正困在客厅和餐厅之间的一个小台阶前......”
裴凛眼神轻敛,落在谭映禾脸上,嗓音变得温柔,“这里现阶段确实不适合她久住。”
谭映禾微怔几秒,顿时便有了几分愧疚。
身为女儿,她自己都没想到这些,袁曼自打出事以后便回了老家,谭映禾跟她同住的时日甚少,说起来也并没有长久照顾残障人士的经验,类似裴凛所说的生活细节,从前她确实是关注得少了。
她吸了吸鼻子,嗓门有些闷闷的,“之前我还以为只要挣够钱,她们的生活就会轻松许多了。”
裴凛帮她把耳后一缕头发理顺,不疾不徐地安慰,“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你有我,我会帮你把最好补上。”
谭映禾抬眼,失落的眼神里藏着几分不解。
“今天送阿姨回去以后,你就到我那里住,翡翠公馆我让向秘书重新翻修,等到完全适合阿姨居住的时候,再把她接过来。”裴凛慢腾腾地说完,食指微屈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哄小孩似的腔调,好声好气地问,“这下心情好点儿了没?”
岂止是好,谭映禾到了工作室,来上课的小姑娘跟她打招呼,她还在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傻笑。
田幼薇过来捅了捅她的胳膊,“禾禾姐,家长跟你打招呼呢。”
谭映禾回过神,朝家长和小姑娘笑了笑,寒暄了句,“早上好。”
等人进了班,田幼薇凑过来,看着她的戒指,羡慕不已,“姐夫跟你求婚了?在哪求的啊?是不是安排了无人机,包了商业街中心大屏什么的?”
谈映禾笑着摇头,“哪那么复杂啊,就在家求的。”
“我还以为姐夫这种身家,求婚肯定也是轰轰烈烈呢。”
谭映禾看了眼戒指,“我们都不喜欢张扬。”
对他们俩人来说,求婚最重要的步骤是确认彼此的心意,其他那些,皆是可有可无的形式。裴凛能将她为数不多的几位亲人全都放在心上尊敬,谭映禾觉得,这便是他对她最大的心意了。
在她朴素的价值观里,爱屋及乌的爱,才是最难得到的爱。
-
婚礼的日期最终是裴凛的奶奶定下的,就在下个月初八。
谭映禾刚报上舞蹈教师资格证的考试,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准备笔试,时间很紧张,也没什么精力,因此婚礼筹备的一些琐事,都是姚青母女俩在忙碌。
谭映禾正式退了锦绣花园的小房子,搬进了明水湾,姚玲珑每隔两天就要来一趟,问婚礼场地,问婚纱样式,所有的细节都要征得谭映禾的同意。
谭映禾感动之余,还有些不好意思,向姚玲珑道谢的时候,她还说,“没什么啊,反正我和我妈有的是时间,更何况裴老板可给了我们一张黑卡呢,又不花我们的钱,还能捞点油水......”
姚玲珑笑眯眯地说完,握着谭映禾的手,有些唏嘘地说,“而且我哥的婚礼,从前我们想都不敢想的,也是多亏了你啊禾禾姐,不然他肯定要断子绝孙了。”
裴凛拿着两瓶水过来沙发,闻言敲了一下姚玲珑的后脑勺。
姚玲珑揉揉脑袋,浑不在意地看向谭映禾,想起什么似的,“禾禾姐,你们打算生几个啊?”
谭映禾哭笑不得,“没计划,随缘吧。”
一旁的裴凛坐下,胳膊搭在沙发靠背上,眼睛看向电视,漫不经心地开口,“一个。”
“就一个啊。”姚玲珑有些失望似的,“至少也要儿女双全吧。”
裴凛将谭映禾揽进怀里,没什么情绪地说,“你想儿女双全,那你自己生去。”
姚玲珑骂骂咧咧地走了。
谭映禾送她到小区外面,回来就忍不住想起了孩子的话题。
晚上,她在床头看书,教育心理学的备考书籍,裴凛从浴室出来,身上带着沐浴露的清香,不动声色往她的颈窝处靠近。
月影摇晃,暮色动人。
无声的静默中,看起来是会水到渠成地发生一些事情的,可谭映禾蓦地又想起晚上的谈话。
“为什么你只想要一个孩子?”她微微偏了偏头,看向裴凛。
裴凛神色渐褪,垂眼打量谭映禾,似乎在思考着该怎么说能让她明白。
小猫溜溜从床下跳上来,正好跳进裴凛的怀里,喂养两三个月后,他们基本已经能和谐共处,而裴凛每当想抽烟时,就会把它抱在怀里逗弄。
他托着溜溜,手指温柔地在她下巴上剐蹭,神色浅淡地看向谭映禾,“因为我不想让你辛苦。”
他没什么繁殖欲,之前也并未想过结婚生子,也是遇到谭映禾之后,有了一种想和她成家的渴望,可即便如此,对于生孩子这件事,他依旧没什么热切。
“我知道怀胎十月的艰辛,不仅如此,生孩子对母体的损害也是不可逆的。”裴凛嗓音清润,不疾不徐地开口,“如果你想要孩子,可以生,但我个人建议生一个就好,他会拥有我们全部的爱,更重要的是,这样的苦我不想让你受第二回。”
谭映禾完全愣住了。
原先她只是模糊地以为,裴凛向来对生孩子这个话题不积极是因为原生家庭的关系,听姚玲珑提过几次,他那位生父是个不靠谱的爸爸,成家数次,几乎和每任妻子都生下了小孩。
谭映禾以为裴凛是因为这些才说只想要一个孩子,可没想到,他朴素又真诚的脑回路里,真正用心考虑过的,依旧只有谭映禾一个人。
“那我要是想生两个呢?”谭映禾抱着裴凛,胸腔内充盈着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