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修为深不可测,身上的气息比温郁的威压还要可怖,光是面对面站着,林寒都觉得喘不上气来。
林寒从他身上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戒心更强。
“前辈认错人了。晚辈林寒,与红鸾宗宗主并无关系。”
凤垣抬手,泛着红光的灵力从他的指尖飘到半空,没入林寒的身体。
体内的灵力骤然填满,林寒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大吃一惊。
两种不同属性的灵力无法相融。
江思缘是火属性灵力,却也不完全是,至少在他见过的修士中,江思缘的灵力属于非常独特的一类。
眼前这个人来自寂灭山凤氏一族,他的灵力竟能与江思缘的灵力完全相融。
“你的灵力,还有你身上的凤眼天珠,孤不会认错。”
凤垣瞬移至林寒身前,手掌落在他的肩膀上,片刻后冷若寒霜地收回手。
“孤在红鸾宗时,分明感应到你体内的血脉之力,为何如今又没了反应?”
血脉之力?林寒身体紧绷,一个猜想在他的脑海形成。
按此人的意思,江思缘应该是他和凤锶的血脉。
江思缘身上有法宝隐藏灵力属性,而林晗的灵力没有隐藏,她的灵力来自江思缘,对方感应到江思缘的灵力,阴差阳错将他误认。
凤氏一族的子嗣自幼便要接受严酷的训练,同类互食之事比比皆是,他们不会允许自己的血脉留在寂灭山外。
凤锶刻意隐瞒江思缘的身份,或许便是不想让凤氏一族的人找到江思缘。
林寒握紧惊鸿笔想要脱困,却发现自己无法调动体内的灵力。
“定是凤锶做了手脚。孤先将你带回寂灭山。”
凤垣感应不到林寒身上的血脉之力,随手一挥,虚空裂出一道缝隙。
他扣住林寒的肩膀,正想带着林寒踏入虚空,被林寒虚晃一招,躲了过去。
“我与阁下无冤无仇,也绝非阁下亲族,阁下何必咄咄逼人。”
凤垣没把林寒的攻击放在眼里,若不是他有意放开,林寒躲不过去。
他看着林寒的脸,目光阴寒:“你占着的身体,是孤的孩子,这就够了。”
林寒一怔,严阵以待道:“占用他人躯壳非我所愿,待我寻到脱离之法,自会归还。”
“笑话。”凤垣面露讽刺,“人间的托辞孤听得多了。”
“若非孤的孩儿并非因你而死,你以为你有命与孤讨价还价。人间有句话叫物归原主。孤的血脉,纵使死了,也只能死在寂灭山。而不是任由一个生魂占据。”
谈及林晗之死,凤垣的表情没有一丝动容。
林寒心里微寒,凤垣执意带回自己骨肉的身体,就像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
“林晗出事,晚辈深表遗憾,却也无能为力。还请前辈给晚辈一点时间,晚辈日后定将林晗的尸身完完整整送回前辈身边。”
“不必等日后。”凤垣勾着红痕的眼眸撩起,轻描淡写地勾了勾手指。
情凤的天赋是蛊惑。无论男女,只要直视他们的眼睛,就会成为他们的傀儡。
凤垣身为情|欲凤凰的凤王,天赋能力在凤氏一族里最强。
莫说是林寒一介凡胎,当今修真界修为第二高的战戟门门主苏恒都曾在他手下吃过瘪。
林寒的双眼刹那之间变得漆黑无光,如一具没有表情的傀儡,径直向着凤垣走去。
一年后。
红鸾宗上空劫云密布,方圆千里晴空骤阴。
一条条长长的闪电划过天际,在黑色的云层里燃起金色火光,犹如绚丽的烟花接二连三亮起,照亮茫茫苍穹。
随后沉闷的雷鸣声轰隆隆地咆哮开,乌云打开缺口,露出背后蓝紫色的雷光。
空中穿行的修士纷纷御剑而下,扭头看向红鸾宗方向。
金丹的劫云一里,元婴的劫云十里至百里,像这千里劫云,至少是化神劫以上。
更恐怖的是,雷劫一道接着一道,像是不会停歇一般。
雷劫的次数与修士日后的修为挂钩。
以思道殿的林寒为例,他初次渡金丹劫,受的是五道雷劫,修成的便是五劫金丹;后来重塑金丹逆天改命,激怒天道,于是受了七道雷劫,成就了七劫金丹。
五劫金丹已是人中龙凤,而七劫金丹几乎可以媲美战戟门门主苏恒的天赋。
如今红鸾宗渡劫之人早已过了七道雷劫,第八道雷劫正在天空慢慢蓄积。
常言道,恶人遭雷劈。越是不容于世的存在,受的雷劫越多越狠。天道想要抹除他们,便会不留余地。
对红鸾宗深恶痛疾的修士,都在期盼着这渡劫之人早点被雷劈死。
然而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红鸾宗上空落下整整十道雷劫,紧接着便下起了灵雨。这是渡劫成功的标志,也意味着那位魔头将要以更高的实力,继续为祸四方。
江思缘一出关,便看见一堆人聚在洞口,唯独没有看见她想见的人。
温郁见江思缘的目光四处搜寻,明知故问道:“师侄找谁?”
因为凤锶也在,江思缘警告地看了温郁一眼。
温郁笑道:“若是找你那小徒儿,那我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你,在你闭关的第二日,他便回了林家。”
这个结果江思缘闭关之前便已预料到,淡淡扫了一周,状似不在意地收回视线。
注意到凤锶的表情凝重,并无给她庆祝的意思。
“师尊前来,可是有事吩咐?”
凤锶手掌一翻,掌心飘出一张被法术封印的符箓。
“这件事本不欲让你接手。你突破元婴境,还是十劫元婴,想来很快便会引起关注。”
银黑色的符箓之上灵气环绕,江思缘看了两眼便猜到这是何物。
修真界六千年前出现过一位灭世之人。此人不死不灭,差一点毁了三界,逼得上神界神使出手,这才封印,镇压于寂灭山。
每两千年,三界都会派出二十名修为高强的能人,携日后接手镇压的小辈,一起进入寂灭山重启封印。
红鸾宗原身合欢宗,两千年前还是不入流的门派,不该有接手封印之事的大能。
然而万事没有绝对,温郁便是那不该有的变数。
两千年前,温郁还是战戟门门主的爱徒,是下一任门主人选,也是亲眼看着三界先辈封印灭世之人的在场者。
虽然他后来叛离战戟门,但这封印之事,必须也只能由他接手。
温郁管理红鸾宗,因自身是叛宗之人,没有收过一个徒弟。江思缘是他一手教大的,本就是接手封印之事的不二人选。
可是在书中,凤锶极力反对原主进入寂灭山,甚至不惜和温郁大吵一架,以温郁离开红鸾宗收尾。而书中的江思缘,最后也没有接手这件事。
对于凤锶突然将此事交于她,江思缘不可谓不惊讶。
符箓飘起,落入她抬起的掌心,化作一道银白色的长戟图腾。
凤锶能在众人面前将此重托交付于她,可见封印之事已是迫在眉睫。
江思缘看着手掌,只听凤锶嘱咐道:“这一路万事小心,切莫与寂灭山之人走近,他们绝非善类。”
江思缘放下手,道:“出发前,徒儿想去一个地方。”
温郁轻轻摇了摇手中长笛,缓缓抵在自己的眉心。
他这师侄一开口,他便知道要糟。
江思缘去了一趟林家,因为不方便现身,她只远远地用精神力探寻林寒的位置。
林寒体内的灵力是她的,本该极为容易寻到才是,可是她探遍林家,也未寻到林寒的踪迹。
“缘儿,封印之期将至,我们该启程了。”温郁催促道。
江思缘未能寻到林寒的踪影,心里有一丝不安,又觉得自己这是关心则乱。
也罢。
来日方长。
江思缘前脚刚走,林家族地属于林寒的那块魂牌骤然碎裂。
守着魂牌的老翁骇然地睁开双眼,视线瞥过碎成几块的魂牌,转头朝寂灭山的方向看去。
“生魂灭,厉鬼生,彼岸引渡,不生不灭。”
老翁骨瘦如柴的手指缺了一根小指,颤颤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枚纳戒,蓝色的宝石中央盛开着一朵金色的彼岸花。
“主人,老奴终于等到您复生了。”
“终于……要完成您六千年前未能完成的夙愿了……”
寂灭山情凤谷中,一个全身笼罩着黑气的人影半靠梅花盛开的参天大树。
他低垂着头,脖颈系着一根燃烧着黑色火焰的锁链,锁链的一头一直延伸至百丈外的情皇殿。
情皇殿内巨大的血池上血泡翻涌,半坐在血池内的少女全身赤|裸,双眼紧闭,弹指可破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
池中的血液飞速没入少女的躯壳,又从她的毛孔内溢出。
少女忽然一颤,脸色越来越白,系在她脖颈处的锁链缓缓脱落。
在彻底断开联系的那一刹那,百丈外的黑影倏地睁开了双眼。
黑影只有人形,没有实体,模糊的脸上除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眼,再找不到其他。
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站起身又很快跌坐回去,低头看着自己两团黑雾组成的双手。
缓缓摸向自己的脸,却抓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