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砚为难地看着他,却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贺元棠笑着又道:“是啊,所以我为何会恨他?如今在这汴京城里苟延残喘,不过也是为了守着他,尽量去弥补他一些罢了。”
他笑得真挚,拾砚不由得想起当年的初衷。
贺元棠便是知道自家弟弟最恨的就是他,于是只敢躲在这暗处力所能及地替他做些事。这些年其实禛王府也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太平。太子走后,各方面势力在暗地里汹涌现行,端王和肃王为了那太子之位争得不可开交,难免就会波及到贺元阑。按理说他才是正统,这俩人没少打着打着就联合起来,先将这位给除之而后快。
这些个明枪暗箭贺元阑吞云吐雾时自是无从知晓,于是只能湛琢拿着个小肩膀替他扛着。
拾砚的工作便是替贺元棠出去搜集那些信息和证据,并且在关键时候以各种方法透露给湛琢。
两个人在暗地里不知为贺元阑操碎了多少心,才能让他得以躲在自己的小书房里逃避一切。
想到这,拾砚难免有些触动地写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贺元棠抬手戳了戳他的脑门笑道:“倒是没有你辛苦……瞧瞧阿阑运气有多好,身边养了这么匹小忠犬,旁人当真是羡慕都羡慕不来!”
拾砚被夸得小尾巴直摇,贺元棠又捏了捏他的脸道:“还有什么想问的,继续问啊。”
拾砚被这一打岔,自己都快忘了要问什么。
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事情坦白告诉他,毕竟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他得知道。
不过拾砚还是婉转了些,试探着先道:「那我告诉您一件事,您保证听完不要发火……」
贺元棠见字又是一笑:“瞧你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地,你先说说看。”
拾砚不依不饶:「不行,您得先答应我。」
贺元棠本就被他闹得心绪有些复杂,如今见他这般模样,便更加笃定,此事怕是与阿阑有关。这平白又突然问起瑛儿……
“瑛儿……莺娘?”他喃喃着忽然睁大双眼,似有所觉地望着他,满眼惊诧。
拾砚离得近,自是听到他这句自言自语,又对上他这副惊愕地目光,终是尴尬一笑,继而点了点头。
「您没猜错,莺娘姐姐好像就是您的太子妃……」
贺元棠的脸色已经不能只用难看来形容了,整个人突然跟坠入冰窖似的,突然就失去了血色。
颤声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拾砚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写道:「此事说来复杂……莺娘姐姐她在救了王爷之前,便就已经失忆了,当时大家都只当她是个出身乡野地村姑,并不知她还有这种身份……直到来了汴京,好些人都说她长得像……您夫人,大家这才起疑……」
贺元棠盯着那字条,整个人摇摇欲坠地晃了一晃,半晌才道:“那最初的时候,你们怎会认不出呢?”
说着他一顿,恍然又自顾道:“是啊……我怎么忘了,阿阑根本就没见过瑛儿,你也没见过……”
当年贺元阑同他在婚礼上闹了那么一出,而后但凡非是重要场合,递去的请帖贺元阑是从来不看的。所以他也没见过萧瑛儿,萧瑛儿大约也是没见过贺元阑的。拾砚便就更是如此了,当年自打他十岁那年出事被那群大夫救了之后,便一度在外游历,直到贺元阑生辰归京,而后便又顺手救了自己,期间他自也是没见过萧瑛儿的。
贺元棠思绪飞转,整个人如遭雷殛,脑海其实乱成一片,无数疑问盘旋其间。
瑛儿当年分明……也该死在那场火里的,是谁救的她?又是谁助她去了那山里?这些时日他自也听拾砚讲起过阿阑与这位未来弟妹的故事,坠崖被救,自山野间生情,甚至还能帮他戒断,助他医腿,这一桩桩一间间落在贺元棠耳朵里拼凑出一个淳朴又洒脱的弟妹形象,他想了一万种可能,只是没想过……这人是瑛儿。
贺元棠在拾砚眼中一直是稳重又从容地太子形象,不骄不躁不卑不亢,哪怕是从神坛上跌下,他也是副淡然接受地模样,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这般慌乱地神情。
拾砚莫名有些慌张。
他惹祸了,这事本就是他们三个之间的事,是他草率了,非要来试探殿下的想法。
拾砚愧疚地攥紧了手指,盯着他那副惨白无血色地脸心下砰砰直跳。
完了完了,拾砚心道。
贺元棠兀自慌乱着,却又在扫见拾砚神情时回了回神,突然间哑声道:“你可知道……瑛儿她走前,已有四个月身孕了。”
拾砚:「什么?!」
咔嚓一声炸雷,这回又劈到了拾砚脑袋上。
这……这怎么回事,我的天呐!
比起贺元棠,这位的震惊程度也不必他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