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教授她的女夫人没有嬷嬷们那样严厉，见赵三姑娘状态不好便温声道：“三姑娘不若回去好好歇一歇，待得明日状态好些再来。”
显瑜便起身行礼道：“显瑜失礼，还请夫子恕罪。”
从书房回了长乐苑，她一眼便瞧见正给丫鬟婆子们训话的沈嬷嬷，眼神有片刻地躲闪。
沈嬷嬷却依旧温和地道：“姑娘今日回来得这样早，莫不是身子不舒坦？”
赵显瑜下意识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
沈嬷嬷见状，便让下人们各自去忙后，同萋萋一起过来扶住了赵显瑜。
“萋萋，你先下去，我有话同姑娘说。”
显瑜抬起头来望着沈嬷嬷，就听得她叹了一口气道：“奴婢猜想，姑娘大约还在为了玉珠姑娘的事伤怀吧？”
被沈嬷嬷一下子猜中心思的赵显瑜垂头丧气地道：“嬷嬷你说得没错，我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
沈嬷嬷又长出了一口气，才开口道：“倘若要奴婢僭越地说，姑娘的确是有一点，不过奴婢还是大胆地说，奴婢能理解您。”
赵显瑜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身边温柔的嬷嬷，眼睛微微一亮。
沈嬷嬷便接着道：“您会这样想，只因您对夫人感情不深，不过想您在别院呆了那样久，这也是情有可原。”
显瑜连忙下意识否认道：“不，不是这样的嬷嬷，我自是敬爱母亲，只是我太过愚笨，总是惹她生气。”
沈嬷嬷握住了显瑜有些凉的水，放在自己的手里轻轻暖着：“倘若姑娘您真的心疼夫人，怎么会对妾室的孩子心生怜悯？要知道那妾室可是与夫人抢国公爷的人啊！”
赵显瑜的表情显得有些茫然，半晌她低声道：“所以，嬷嬷您的意思是，此事应该是父亲的过失？”
原本存了劝说之意十分耐心的沈嬷嬷差点被三姑娘这句话吓死，她连忙跪在地上急声道：“我的老天爷，姑娘您怎敢说这样的话？快些向国公爷请罪。”
显瑜忍不住蹙起眉来，沈嬷嬷是母亲身边的人，方才也隐约表达出否认母亲的意思，却对她的父亲这样畏惧，当真是有些让人难以理解。
她这半年来的确是学习了不少，但是却无人记得告诉她，这个世道是以男子为天的。
原因无他，无论是沈嬷嬷还是章氏，亦或是赵显瑾，她们自出生便将这一规则熟记于心，以至于变成了生存的本能，根本没想到自幼养病后又居于别院的赵显瑜，会不明白这样简单的事情。
带着姑娘遥遥向国公爷赔过罪后，沈嬷嬷长出一口气，也没了循循善诱的心情，便直接道：“总之姑娘您要记住，您是夫人的孩子，自然要跟夫人同气连枝，不能胳膊肘往外拐，您知道了么？”
见一贯温柔的沈嬷嬷都严厉起来，被磨得失了几分性子的显瑜终于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
腊月初八这一日清晨，国公府上下齐齐喝过腊八粥后，老夫人安氏便带着儿媳章氏、二孙女赵显瑾、小孙女赵显瑜往护国寺去了。
三辆挂着“越”字灯笼的马车缓缓行驶，数十家将既是护卫也是开路，保着国公府女眷一路不被冲撞地前行。
论起来这还是显瑜回到国公府后第一次出门，不由得心生兴奋，看得同坐一辆马车的二姐显瑾好笑不已。
“你看看你，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要带你是山上游玩呢！不过就是往寺庙去，何至于这样激动？”
赵显瑜笑得眉眼弯弯甚是可爱：“二姐姐，我没去过嘛，自是觉得激动，让你看笑话了。”
赵显瑾伸出手去摸了摸妹妹的头道：“二姐怎会笑话你呢？既然你觉得高兴，一会儿我便带你在护国寺内多逛逛。”
显瑜激动地点点头，脸上的笑意挡都挡不住。
姐妹二人计划得倒是不错，只是一到护国寺内，老夫人与方丈过去论经，章氏却带着赵显瑾往算姻缘的地方去了。
“沈嬷嬷，你跟着三姑娘，可以四处走动一下，但不要往偏僻地方去。”
章氏夫人细细地叮嘱了一番，显瑜尚未及笄，带着她去看姻缘相关，很显然不是很合适。
待得章氏与赵显瑾离去后，赵显瑜便逛开了，小姑娘脚下生风一般越走越快，直将后面的沈嬷嬷累得忍不住大声道：“姑娘，姑娘等等奴婢！”
赵显瑜这才停下脚步，歉然道：“是我疏忽了嬷嬷。”
沈嬷嬷带着四个丫鬟急急地跟上来，后面还远远跟着几名家将。
显瑜轻轻地出了一口气，其实她有几分是故意的，无论如何她还是习惯不了身后跟着这么多人，却不想沈嬷嬷虽然年纪大了，却也不是轻易能甩得下的。
赵显瑜认命地带着沈嬷嬷一众人沿着幽静的林间小路走着，遥遥瞧见那边有个亭子，便回头对沈嬷嬷道：“嬷嬷，我们去那边落脚一会儿看看风景可好？”
沈嬷嬷便笑着道：“三姑娘若是想去，奴婢陪着您便是。”
一行人便继续往前走去，可谁知才行至半路，便被四个穿着普通却一脸不善的男子拦住：“五皇子殿下在此，闲杂人等勿要冒犯！”
赵显瑜闻言便转了身，虽说二姐姐即将成为五皇子妃，但是她又非赵府儿郎，总不好上去与五皇子攀亲。
沈嬷嬷虽然对五皇子身边随从的态度略有微词，但见赵显瑜没说什么，她身为奴婢也不好僭越，于是一行人便掉头要走。
就在赵显瑜马上离开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男一女亲昵轻浮的笑声，让她的脚步当场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