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此事既然说起来,您打算怎么处理田副馆长的事呢?田副院长当年违反国考公平是真,但并未谋私,帮助百姓也是真,这...”华灏把口子留给他老爹。
“灏儿,这个我自会处理。田浩然的副馆长之职怕是不保,不法所得的田产也会充公,但他不会因此受到过大的惩处,我会私下禀明陛下,帝都多有生活困顿的流民,之前田浩然多有照应,但今后朝廷应另寻良策应对。”华若海答道。
华灏、吴启扬和郗成相望一眼,都觉得这还算个不错的解决方法。毕竟法不容情,但也不能过于严苛忽略事实,对于案件对应的社会问题也有解决。
“对了父亲,还有一事。你可知庞御史和庞烨最近是怎么回事,上次我们在仪仙楼与庞烨一见后,已经数日不曾碰面了。我们方才还登门拜访,但庞家管家说庞御史这几日应酬甚忙,庞烨更是突然回老家了。这庞御史平时绝少应酬交际,庞烨这不年不节的回老家也颇为古怪。”华灏又问道。
“呵呵,我知道你们要问这个。你们肯定觉得庞家父子有些不对劲吧。”华若海似乎早就意料到儿子会问这个,他两个小同伴肯定也有一样的疑问。
“不错,父亲,当初就是庞烨在酒席上和我们说,田浩然副馆长依附右相,李亮学士是田副馆长心腹,路时勘是右相门生。这些风言风语我们之前也有所耳闻,但庞烨毕竟是御史之子,御史台出言向来谨慎,所以我们就被这半真半假的消息给迷惑了,导致调查一路出错。”
“哈哈,不妨,我们可以很负责任地和你们说,老庞和庞小子没问题,不过这次他们父子算是栽了个跟头。他们御史台一向不偏不倚,但既然有老庞偏向兰相,那有其他人偏向朗相也不是怪事。这次老庞他自己也被看似很真的内部假情报蒙蔽了,终日打鹰,这次被鹰啄了眼睛。他们不愿见你们,是羞愧难当,也不是真有什么隐情。所以这事过了以后,你们也不要过分责怪庞烨,该做好朋友还是好朋友。”
华灏、吴启扬和郗成听了华若海的解释,都舒了一口气。总算没失去一个可靠的好朋友。
“这假情报的来源...”吴启扬又提起话头。
“八成就是来自右相了。”郗成这时插嘴道。
“我们都能猜得到,但是路时勘不招,我们也拿不出物证,还是死局。”华若海说到这也有些无奈。
“华侍郎,我有些不成熟的建议。”郗成向华若海拱手一礼。
“哦?这里没有外人,但说不妨。”华若海对这小伙子倒是有点好奇。
“华侍郎、两位少爷,现在这事看来是无法妥善解决的,不过我们可以先捋一下各方的利益和可能解决的方案。”
“接着说”
“首先,如果您和兰相想趁这个机会彻底与朗相派系全面开战,甚至直接扳倒朗相,那么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严刑逼供路时勘,直到他招供。但说实话这样做的意义不大,朗开明完全可以与路时勘切割,光凭似有似无的师生关系是无法攀咬到他的。而且我们只有人证没有物证也无法定案。”
“其次,如果这次事件最后是左相和右相派系的协商解决,那么就要看看各方利益了。我家少爷的诉求是对会试成绩翻案,有人出来承认答卷是被人调包。朗开明之前想要做的是把手进一步伸入会文馆高层,但现在他想要的恐怕是与这几起事件撇清关系。这几件事都涉及会文馆,会文馆肯定是想要大事化小,尽量维护自身声誉,减小影响。至于您和兰相,这就看您和诸位大人的意思了。”
华若海看这不到二十的小伙子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禁露出赞许的目光。
“郗成,你分析得不错,我今夜就会去见兰相,看看他的意思。我认为靠这个几件小事,要对朗开明和他的党羽进行打击没有多大可能性,也不会造成很大的实质性伤害,想要趁机扳倒朗开明更是痴人说梦。与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相比,更有意义的是趁这次让傅学士在会文馆上位,适当敲打朗开明一系的官员,让兰相在朝中地位更为稳固。”
原来会文馆的两位副馆长中,其实一个右相的人都没有,倒是主管皇家子弟教学的傅连山副馆长居然是兰思芳一系的人,这可就厉害了。如今另一位副馆长田浩然肯定要被处理,他本是下一任会文馆馆长的热门人选,傅连山几乎成为唯一的人选。太子太傅莫祁这样的大学家作为太子的老师,名义上位置高于傅连山,但实质上还受他管理。而从路时勘被捕一事上刑部尚书郭怀恩的态度来看,恐怕不全然出自公心,这位郭尚书不是左相派系,恐怕也关系不浅。兰思芳暗地里的势力,看来比明面上的要大不少啊。
不过这一切暂时都还和郗成关系不大,目前或者说现阶段对他而言,最重要的还是吴启扬的会试能翻案,获得贡生资格,明年好参加殿试。吴启扬不仅是郗成名义上的主人和好友,更是他目前维系左相派系官员的纽带。
郗成和吴启扬毕竟是华若海用特殊途径带进刑部的,既然已经见过被捕的路时勘,目的已达到,不好多停留,便匆匆离开。
第二天下午,华灏来找吴启扬和郗成。
“子腾、伯昂,家父昨晚已经去见过兰相了。兰相的意思基本与家父相近,而且兰相今天下朝会后就暗中拜访了朗开明。”
郗成也没想到兰思芳这么直接,就这么直来直去地去找朗开明谈判了。
“朗开明一开始听说路时勘被捕,甚为震怒,几乎当场与兰相翻脸。不过兰相随后摆出了谈判的姿态,双方几番来回拉扯后基本达成一致。这次李亮学士的死虽然朗开明没有开口承认,但基本可以确定是他主使,最后由其实并未经手的路时勘背黑锅。田副院长的田产一事,刑部将会算成一笔糊涂账,由朗开明派系的大岳富商李家出面承担责任,反正这样一来也就是冒名购置田产,无非是花些钱把这些年已经缴纳的赋税再交一遍,再赔些罚款,然后田产充公,反正都是用钱能搞定的事。子腾你的会试答卷被调包本就是路时勘所为,实际上就是朗开明主使,不过也只追查到路时勘为止。此案将会由刑部立案,朗老儿同意交出你原本的会试答卷作为佐证,子腾你的贡生资格将会被恢复,明年可以与伯昂一同参加殿试了,恭喜啊。”华灏竹筒子倒水一般把从父亲那里听来兰思芳与朗开明谈判的结果捡要紧的全说给吴启扬和郗成听,想来也是华若海让他来传话。
兰思芳看来做事也是有勇有谋,直截了当,效率颇高,就这么把几件事与朗开明私底下谈妥了。这两个灵骞王朝几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做的决定,那就是板上钉钉了。几件事的结果都对兰思芳一派有利,这次朗开明可以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一事无成,还折了一员大将,好不容易安排进会文馆擢升到会文馆资深学士和会试副考官的心腹路时勘此时只能用来顶包,算是壮士断腕。
可是在灵骞朝堂官场一手遮住半边天的朗开明怎么会如此不济,就这么全面向对手左相兰思芳妥协,要是他真这么拉垮,这些年还不被兰思芳鲸吞蚕食,嚼得缺胳膊少腿了。郗成感到有些奇怪。
“兰相随后就将消息透露给家父,父亲刚告知我,我就跑来找你们啦。”华灏显然心情不错,面带微笑。
“华少爷,难道朗开明就此大败亏输,一无所获?”郗成问道。
“那也不能这么说。这次几件事在我们看来都是大事,其实在两位宰相心中都算不得动荡朝堂的大事。会文馆说到底也不过是培养未来朝廷栋梁的地方,就是状元也不过从地方七品官起点,要能升到正五品,够到入朝为官的门槛,最起码经历十五年打磨。至于路时勘这样的心腹,朗开明自然是心痛的,但这次是他理亏,只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说到子腾,你还是举人时就能得到朗开明亲自下手布局打压,说明他对你也青眼有加啊,兰相经此事也注意到你了,让我父亲过几日带你他府上,兰相想见见你。子腾,这次的遭遇没把你打倒,反倒是个机遇,将来你在官场前途不可限量啊。”华灏说到这,禁不住开心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这在平时可算是有些轻浮的举动了。
“这还要多谢侍郎大人和景川兄为我忙前忙后,奔走调查出力,不然小子人微言轻,哪里能翻得了身。还要感谢咱们兄弟几个,特别是少炎,虽然提供消息并不十分确切,毕竟出了力的,我们先前还有怀疑于他,实属不该,等事情定了该好好去庞府登门拜访。还有伯昂,要不是你一直鼓励协助我,我也没法振作起来。”吴启扬得知自己的事情解决有望,也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