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京都,陆迢迢也不急于行事,既没有随赵询入宫面圣,也没有要去见刘思渝的意思,只在最初的时候去了一趟兵部,赵虏果真都安排妥当,虽只是从五品的库部郎中,却是个油水丰足的位置,那位与赵虏私交甚好的宋侍郎明里暗里提点过他数次,陆迢迢自然都承情接下。
不过他虽然没去见刘思渝,赵澜儿却是入宫见过数次,当年刘思渝曾去往东越小住,两人亦是情同姐妹,对于这个姐姐赵澜儿可是欢喜的很,以至于都顾不上游览长安城,日日都要去拜见谈天,陆迢迢当然乐得清静,带着北弘钟在京都内闲游,可看似闲游,其实所到之处都讲究的很。
皇城府在京都有四座府衙,东南西北各一处,东城府主京都朝堂之事,西城府监察江湖之远,北城府负责国境以外,南城府则是管辖皇城内事,四座府衙由四位府司执掌,各司其职,而那四位府司只听命于晟帝一人,陆迢迢想要知晓当年沂水殿真相,便要从东城府与南城府入手,东城府府司姓程,名河,幽州人士,不曾在京都落户,常年住在府衙之中,南城府府司柳渟意,是四位府司之中唯一一位女府司,在京都没有府邸,是受皇后娘娘恩准,允许出入后宫。
陆迢迢从不怀疑皇城府之中是否有人与皇后娘娘暗通款曲,如今陛下年事已高,储君之位一直悬而未立,三皇子刘暨虽是皇后所生,可陛下却立了二皇子刘迎为太子,因为大皇子早年死于战乱,所以似乎是有意遵循长幼之序,只是随着吕氏一族在朝中的地位日益高涨,改立三皇子为太子的声音也越发多起来,如此一来在这场关键的储君之争中皇城府的选择就变得尤为重要。
从入城那日的架势就不难看出,赵询嘴上说着不掺和,可其实是在说与自己听的,只是这两人之中,陆迢迢说不上与谁更亲近,不过要说更不想与谁亲近,无疑是拥有吕氏支持的三皇子更胜一筹,也正因如此,陆迢迢才没有急于去找刘思渝,刘思渝的生母邓贵妃在生下四皇子刘锗后便因病离世,是皇后吕思将这对姐弟抚养长大,所以对于吕思,刘思渝早已视作亲生母亲,一心要助刘暨登上皇位,可以说他前脚踏进公主府,后脚就上了太子的黑名单,如此得失对于他此刻的境地而言百害而无一利,所以不妨先待价而沽。
在南城府外面转了好几日,陆迢迢勉强给那位柳府司按上一个风情万种的头衔,若不是对方身上那身府司朝服,单是那份从骨子里散出来的魅意,当真比京都最有名的青欢居头牌还要诱人几分,莫说是男人,就是女人见了都免不了心中骚动,也不知后宫那些寂寥已久的娘娘们与这位柳府司可曾发生过娇羞之事。
就在陆迢迢准备离开时,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一跛脚乞丐神色匆忙的逃窜着,几位衣着亮丽的公子哥有说有笑的手持藤鞭在后面追打,好似嬉戏般打的对方无处可躲,而一旁的摊贩路人似乎早已是见怪不怪,权当没有看见,该叫卖的叫卖,该赶路的继续赶路,不过那乞丐也是硬气,后背少说挨了七八下藤条,红肿的伤痕交错密布,却是连哼都没哼一声,只是拖着那条跛脚超前逃跑。
陆迢迢本不想理会,只听到身旁一位走过的老大娘喃喃自语道:“哎,明明是陆渊造反,咋就害苦了旁人,造孽啊!”
“大娘,那乞丐和陆渊有什么关系吗?”陆迢迢拦住对方轻声问道。
“公子不是京都人士?”老大娘停下脚步看着对方说道。
陆迢迢点了点头,“才来没几日。”
“这就难怪了,公子你有所不知,那乞丐名叫魏疆,他爹以前是陆渊的马夫,后来陆渊造反被皇后娘娘杖死在沂水殿中,他爹因为护送陆渊的妻女出京被斩首示众,闹得家破人亡,就剩下这孩子一人,可这孩子说什么也不愿离开京都,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大娘越说越伤情,眼角有泪水滴落,“京都里那些官宦子弟出了名的爱搏名声,隔三差五就要来兴师问罪,可怜的孩子,明明什么错都没有,却如此苦命。”
骨节已经发白的陆迢迢郑重其事的冲着老大娘说道:“他不会再苦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