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无可退,江上寒猛地回头扯着嗓子喊:“黎尘你他娘的就这么看着啊!”
黎千寻啧了下舌道:“没礼貌。”
说着话,顺手将手中的青鸾递给晏茗未,道:“你来对付,我不想再看到那丫头了。”
“将离,”黎千寻递出青鸾正要伸手接过将离琴的时候,江几蕴忽然红着眼睛说了一句,“别碰将离,你不能碰!”
就在这时,江几蕴握紧月将将剑身上灵力激到最盛,原本柔和月光中透出丝丝猩红,血月萧瑟,江几蕴一身黑衣仿佛披上了一层血色薄纱,整个人身子猛地一拧,身形极快的与拦在当面的江上寒错身而过。
而几乎与此同时,不远处树影中七歪八扭的几条人形中忽的窜出一个青色人影,初时动作极快,几乎是眨眼功夫便挪到了黎千寻和晏茗未两人身前。
黎千寻飞快抓过将离琴挡住江几蕴直击而来的剑锋,谁知那丫头蓦地收了剑势左手凭空一勾,一股灵流卷过,却是只将将离琴卷走了。
而那个忽然钻出来的青衫修者也停在了两人面前,双眼无神却直勾勾的盯着黎千寻,神色僵硬面色发青,几乎都要和他身上的长衫道袍一个颜色了。
黎千寻回头看到这情形,不由皱了皱眉,是个死人。
青衫道袍,腰间有素色水纹,与之前出剑偷袭不成被他拎出来的那个修者一个打扮,是汇川沐氏的修者,或许应该说,是沐氏已死的弟子。
御尸,又是御尸傀儡术,与几天前在清平城遇到的御尸抛尸案一样,只不过这次的指令不是走过去躺下,而似乎是要走过来做些什么。
黎千寻看着眼前这具还算得上新鲜的尸体傀儡,理所应当就想到了那个藏的一丝不露的御灵士。作为傀儡,没有思想没有感觉,只要没有完成施术者的指令,无论遭受什么攻击都不会后退或者迂回。
即使被剁成肉块,也会带着血肉爬过来将指令做完,想到此节黎千寻不由一阵恶寒,数百年前曾有过一些不是十分愉快的回忆。
他连忙拽住抓着青鸾挡在他身前就要挥剑的晏宫主,道:“先等等!”
那个行僵也像是听懂了黎千寻这句话一般,顶着个死人脸直直又往前跨了两步,晏茗未拎着剑斜在身侧,随时准备将这堆死肉挫骨扬灰。
当这行僵一步一步快要走到黎千寻跟前的时候,另一边的乱枝后头又窸窸窣窣来了一堆人。
“哎哟怎么了这是?!”七情散人带着风满楼一行,这会已经将那些解救出来的老人送回西街又折了回来。
那小老头佝偻着身子去扶了扶斜倚在树干上的琐玲珑,又眯着眼看看黎千寻这边,野鸡嗓子顿时一哽:“什么情况!”
黎千寻闻声瞄了他一眼,随手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一瞄不要紧,绿水和琐玲珑此时正在玄榕主干处,黎千寻望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江几蕴默默退开,小心翼翼地将月将和将离抱进怀里。
黎千寻猛地心口一滞,旧时风光仿若潮涌,眼前一阵恍惚。
就在他晃神的一瞬,忽觉自己腰间一紧,那动作缓缓的行僵又突然出手如电,泛着青白的手直抓黎千寻怀中的乾坤袋。
晏茗未凝眉飞快转身,侧身揽过那人急速换位,随即右手青鸾挥至,青鸾剑何其锋利,削铁如泥碎石如沙,砍断一个人简直易如反掌。
电光火石之间,那行僵一把撕开黎千寻的乾坤袋,随即便被青鸾劈成两半,从左肩到右腰,整整齐齐的切口,连一滴血都没流。
乾坤袋中的鸡零狗碎跟那行僵的上半身几乎同时落地,其中一个闪着莹白光芒的携灵锁咕噜噜滚到那人手边。
不知为何,黎千寻仿佛从那人僵硬的唇角处看到一丝狞笑。
下一刻,那只手不屈不挠的继续动作,抓住滚到面前的半透明珠子送到嘴边咬碎。就在那行僵张嘴的瞬间,黎千寻看到了刻印在它舌尖的一行玄色咒文。
这次趁乱装神弄鬼的人果然跟清平城操纵大黑的是同一波。
携灵锁被那行僵舌尖的咒文所化,几日前被黎千寻碎了谕子的那个御灵现于人前。想是傀儡行僵完成了指令,几乎与大黑现身同一瞬间,十分利落的爆了体,再也没了动静。
晏茗未黎千寻两人本就知道那小珠子里头是个七尺半的汉子,自然不觉得突然钻出一人形的灵体有何奇怪。黎千寻这时还在想,这个傀儡冲过来就为了把大黑放出来?
然而此时初见大黑的江大宗主却蓦地变了脸色,拿镇魂指着那灵体,声音里一时带了十分的不可置信:“慕容昇!”
黎千寻皱了皱眉:“谁?”
“遥岚斜月台,慕容氏,前四方世家之一的慕容氏。”
不知什么时候,乱音坊大掌柜风满楼也凑了过来,迈着极其体面的步子轻抚袖口满脸风轻云淡地接道,“遥岚毗邻漠原西,斜月台是遥岚最大的世家,政商武道各个领域都有涉足。数十年前在漠原西一带也是久负盛名的一大名门,斜月台门下弟子门客所穿所戴都按宗家礼法,其中最独特的,便是腰间的银色弯月。”
说罢又向江上寒行了一礼,恭敬道:“宗主没有认错。”
风满楼声音并不小,也没有丝毫要遮掩什么的意思,绿水闻言皱了皱眉,就在他抬了抬手刚要出声问个什么的时候,一抹似曾相识的剑光从眼前不远处一晃而过。
又是于沐氏修者中间,冲出一个灰白人影,不是沐氏的统一道袍,那或许就是御尸傀儡术的施术者了,不知这人已经在暗处藏了多久。
那人单手持了一把剑,乌漆一般的剑身,同样黑黢黢的剑柄,只是又并非通体玄黑,那黑色剑身之上还有一层斑斑点点的灰白,乍看上去像是经年日久的锈斑。
也是在看到那把剑的瞬间,垂着头抱着将离的江几蕴忽然举剑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