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茗未一把将手无寸铁的黎千寻拉到自己身后,手腕一抖将青鸾斜在身前。那个持剑冲出的人影急掠到两人跟前略一停顿,并没有直接出剑,而是猛地将那古怪剑身压低,凌厉剑锋几乎贴着地面划出,未等晏宫主青鸾剑挥至,另一边急冲而来的一把灰色剑刃已经与之正面相撞。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黎千寻扒着晏宫主将他挡得严严实实的肩膀将那把剑看了个清清楚楚,破剑蒙尘。
蒙尘剑其实并不破,只是过分朴素了些,就像他的灵剑月将,“破剑”只是一个称谓。
月将蒙尘,两剑相击,巨大的同调铮鸣几乎霎时便拔地而起,随即突如其来的天外之声仿若要将世间一切都吞吃入腹。就连黎千寻和绿水两人都招架不住这毁天灭地一般的强大灵压。
黎千寻刚化出的乱音结界便被瞬间震碎,晏宫主回身见他眉头紧蹙,立马丢了剑两手去捂他的耳朵。
黎千寻被他这个动作逗地差点原地破功。
还好只有一击,待那阵要命的灵压魔音渐渐消散,黎千寻才恍然发觉,大黑不见了,而趁机带走大黑的,毫无疑问就是那个拿着蒙尘剑的灰衣影子。
这眨眼之间的变故虽然始料未及,但是却似乎也合情合理。
早知大黑身份并不简单,没想到这人竟然与蒙尘剑有关联。此番到手的灵体反被劫走,其实也并不算是毫无所获。
说起破剑蒙尘,与六壬灵尊的渊源可是由来已久了,蒙尘月将,原本是上古神兵双绝,一左一右,曾被“妖尊”沧澜收为己用。
后来因着一些机缘,那时还不是六壬灵尊的丹修痞子北尘白捡了人家一把右手剑。至于另一把左手剑,后来的数千年里他都没有找到丁点线索。
思及此处,黎千寻猛地一怔,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在脑中蹦来蹦去,直跳的他四肢发寒胸如擂鼓,他拨开身前的晏茗未,直直看向手持月将的江娆,他道:“丫头,你为何认识蒙尘剑?”
蒙尘剑在沧澜死后就消失了,连他都没有见过第二次,而如今活在世上的曾有幸见到过破剑蒙尘的人,除了他自己,恐怕也就只有同为守门人一族的两个不死仙宗,七情散人和白虎司御风君。
为何江娆会在蒙尘剑光一出就发疯似的冲过来,若不是因为认出了蒙尘,为何会在瞬间丢下刚刚还抱在怀里仿若珍宝的将离?
黎千寻的这一声询问,已是灌满了沧桑,嘶哑得有些呛人,晏茗未回身握住他的手贴着耳边低唤:“阿尘。”
黎千寻缓缓回头,几乎是无意识的回道:“什么?”他连自己声音里那明显的涩然和微微的颤抖都没有察觉。
晏宫主眉心皱成一团,轻轻揽过他道:“我们回去?”
然而就在这时,江娆忽然冷笑了两声,她手持月将将剑身横举,左手发力拍向自己胸口,随即一颗约鸡蛋大小的幽蓝色的石头自丹鼎逼出。
星辰石的幽蓝灵光一下便戳醒了险些陷入魔障的黎千寻,整个人在晏茗未怀里蓦地一抖。
江娆飞快将星辰石嵌入月将剑柄,七灵灵信汇入月将剑芒,就像之前在不息门前晏茗未将七灵灵信汇入墨藤夜宴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江娆只有一个星辰石。
黎千寻回过神来,第一个动作便是反手将晏茗未拉到自己身后。
月将被释放了谕子,又刚刚与蒙尘同调,再加上七灵之一的星辰石,此时的月将可并非是江娆之前所用过的那一把了。
只是那丫头似乎一直处于半疯魔状态,自己手中的剑已经脱胎换骨也恍然未觉。
他毁了她未成的“百鬼丹”,娆儿一向要强……
在一片幽幽蓝芒中,灵剑破空之时,黎千寻远远看到一个形如饿了半个月的瘦公鸡似的枯瘦人影飞快赶来,利刃入肉,不过转瞬之间,便被那把剑捅了个透心凉。
不知为何,持剑的那丫头也忽的吐出一口鲜血,或许正是因为血腥呛人,江娆也瞬间清醒了几分,她握剑的手腕被一个干瘦的手抓住,那人沉声问她:“你究竟想要什么?”
黎千寻捂着肚子拽了拽绿水的衣摆,笑着问道:“我要是这回被这丫头捅死,你还会不会兑现诺言?”
绿水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能不能不开玩笑?”
黎千寻道:“认真说还是那句,还听吗?”
绿水胡乱摆摆手:“滚滚滚!”之后又回头深深看了晏茗未一眼,“带他走。”
小老头皱着一对短花眉,慢条斯理地卸了江娆死死攥在手里的月将,看着那丫头泛红的眼眶幽幽叹了口气。
在晏茗未和黎千寻御剑离开的瞬间,一股极强的灵压随着一丝似乎带着淡淡酒香的灵流在玄榕树下激荡。
灰扑扑一身破布衫的小老头,在几道柔和的灵光中将身形一寸寸拔高。七情散人虽然是个不死仙宗,浑身上下却没有丝毫沧桑之感,就连那双狭长凤目都灵动如童。
青年男子身材颀长,面容昳丽,长发如墨青衣飘飘。广袖与衣衿上皆有潺潺流动的水雾暗纹,仿佛跳动在卵石上的林间小溪。
绿水捏着月将剑身,将剑柄处闪着蓝芒的地方递过去,沉声道:“娆儿,无论如何,都不该是你。”
江娆隔着眸中水雾看清眼前的人,像是瞬间松了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声音嘶哑难当,仿佛刚刚生吞下一只烧焦的叫花鸡。
“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