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茗未缓缓吐出一口气,神情稍松解释道:“苏闲不知道我是谁,所以他将那番话说给我听,让我这个自小被保护的慕容氏幼子心生愧疚,不久前锦鲤池,不用他亲自动手,便将我逼到无路可退。兄长,他岂止是利用了你,更是用你的手利用了我……”
“哈哈,利用你,来完成他推你上位的宏愿,此人终其一生,堆砌的一切美好构想,都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臆想罢了。苏幼昙,看似壮烈实则虚妄,活得何其可悲。”
过了很久,灰雁才开口接话,语气极淡,却十分苦涩:“他走错了路……我……不得不辜负。”
事已至此,对晏茗未来说,似乎他对慕容氏两兄弟也已经仁至义尽了,转身离开之前,只又对他说了一句话:“猜到苏闲计划的并不是我,若非如此,他绝活不到今天。”
灰雁在这个有些迟来的震惊中,愣愣的看着晏茗未拿着蒙尘剑出了温晓别苑,许久都没有一丝动作。
“浮影不随云,遥虹落半山。三十年前望山之巅,蚍蜉洞湮噬俘灵天妖。浮遥公子慕容岫智谋卓绝,即使幼年成名,世事迁移之后也已无人再识。”
“幼时旧事本就不值一提,而且浮遥公子二十四年前已经死了。”灰雁转过身,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董术笑了笑,稍稍点头致意,“董宗主。”
“慕容兄当年如何意气风发,我自然是无缘亲眼目睹,只是见你如今锋芒尽敛,若说浮遥公子已死,的确也说得通。”
灰雁眸中浮影清明,笑容淡淡转回身去,未再答话。
董术与灰雁,这两个人多年来除了公事时必要的交涉之外,并没有过多交集,灰雁本以为董术也只是在这个比较特殊的时候,恰巧碰到之后礼节性感叹问候一下,别的什么也没有继续交谈的必要。
可谁知,在他准备继续处理还没收拾妥当的残局时,董宗主却自顾自的又出现在了他身后。
这次董宗主倒是没再拐弯抹角打哑谜,直接开门见山道:“为何帮我?”
灰雁手中动作稍停,再次回头看向董术,语气似乎显得有些明知故问:“董宗主所指何事?”
董术也实在不缺这点耐心,就当做他真的不知,解释道:“以慕容兄的能力,当日根本不可能被我临时所设的迷局困住,果果会来豢龙棋田解困,是你有意为之,为什么?”
灰雁道:“棋田困局得解,董宗主不高兴?”
董术皱眉:“你是遥岚的后人,豢龙棋田此局偷换的是云根的气海运数,既然你有心复仇,为何却故意助我散尽云根灵脉,我想不明白。”
灰雁抬头看了看天,轻轻叹一口气:“彻底散净遥岚云根的命运,也许是我唯一能为慕容氏一族做的了。”
说罢他看着董术笑了笑,又道,“董宗主不必介怀。”
这种事情,对普通人来说怎么可能说不用介怀就不介怀,而董宗主恰恰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董术眉心紧皱,伸手指向温晓别苑门口处,开口时便带了些质问的味道:“那晏茗未呢?他今日又是为何做出那样的一番样子?”
听到提及晏茗未,灰雁也微微顿了一下,随后才道:“原来董宗主对舍弟如此在意。”
董术疑道:“他不是假的么?”
“黎尘就是真的吗?”灰雁道,“是真是假真的重要吗?”
不知为何,董术忽然苦笑了一下:“我最不喜欢和你们这些所谓的天才聪明人说话,仿佛字字天机,其实句句刻薄。”
灰雁眉头轻皱:“无意冒犯,茗儿已经做了所有他该做的。董宗主,若仅仅只是因为对我无故援手一事有所顾虑,再次请你放心,今后我们绝不会因此而对豢龙棋田对董氏有任何图谋。”
董术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是否该对你们放心,而是你能不能对他放心。”
其实关于晏茗未的身份究竟是真是假,多年来的用意又是假是真,这些就算整个玄门的人都信了九成九,董术对他的这一番作为却看得明白。
因为不论是站在斜月台的立场,还是中原玄门大局一方,晏茗未在议事厅跟他说的那些话都完全是多此一举。
忍辱负重还献身取义?
潜伏暗处里应外合?
这些其实通通都没有,他晏茗未,从头到尾都只不过是在维护一个壬清弦而已。
一场红尘梦,醉了多少人。
凡人俗物,难免被一个情字牵绊掣肘,于其它任何事都能游刃有余的天之骄子更是如此,因为他们不必为了公事琐事甚至冷暖温饱,而拼上自己的一生,耗尽自己的全部。
谁对谁动了心,谁对谁牵肠挂肚,谁又因谁情愿闭眼塞耳只相信那心中之人。
情爱炽烈时,赴汤蹈火义无反顾,其实本也无可厚非,但对于身份立场都牵涉甚广的晏宫主而言,如此儿女情长因公徇私,就算最终局势并未因他而改变,这样的一个人,也根本不配立于众人之上。
更何况,他的心上之人还是曾经玩弄世人的临世妖尊。
破晓前的风裹着稀薄的雾气从两人之间静静卷过,片刻之后,灰雁轻轻叹息:“……至少,他依然给玄门保留了足够的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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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完忍不住吐个槽,
1,木犀城的品牌意识太强了,logo都给你刻到脑门儿上。
当事人晏某事后表示:就是后悔,特别后悔。
2,普通人被天才轻松碾压时的心情啊,这一出接一出的董宗主都快喝够了。
心说老子守着第一美人儿那么漂亮的女票都没什么心思情情爱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