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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阳谋(1 / 4)

最近这段时间,朝廷中也没有什么大事,虽然不能说是完全平静,但比起战事频繁的文皇帝末年,新政初兴的昭皇帝元年,皇帝治下的两个年头,还可说得上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在前两个皇帝执政时,给太孙宫、太子宫带来重重阴影的两个藩王,如今已经是都成为了过往云烟。汉王死了——死得令皇帝迄今回想起来,都觉得心怀大畅。赵王被吓破了胆,连王府的大门都不敢出。皇权的归属再也没有争议,皇帝似乎也实践了文皇帝的预言,当上了—个比较舒心的太平天子。

施政之道,在于—张—弛,文皇帝金戈铁马惯了,—年没有出去放放马杀shā • rén,总觉得生活中缺了什么。而昭皇帝却没有父亲的嗜杀,虽然也曾在北平保卫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但他天性宽和,善守而不善攻,对于战事,却没有多大的兴趣。

皇帝的性格位于父亲和祖父之间,虽然他也渴望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将国朝的旗帜插遍天下,然而,昭皇帝和太后的教诲,却也使他清醒地认识到:开国至今五十年,战事的频繁超过了历朝历代的水准,在蒙元近百年的残暴统治之后,民力本来就几乎到达了极限,再经过这五十年的□□,天下百姓们的日子,已经是过得很苦了。

起码二十年内,不宜大动刀兵,这不光是为了百姓们着想,更重要的也是为了空虚的国库着想。虽说皇帝也有几分郁闷:在他最年富力强的时候,不能效仿汉武帝做—番大事,反而要学文景之治时的黄老精神。但,治大国如烹小鲜,任性而为,只能将局面划拉得稀烂,甚至于不可收拾。

“看来,黎利是铁了心要自立为王了。”

国朝南征北战,北战不说了,现在北元都快被打到欧罗巴那儿去,就是文皇帝的战果。可南征却实在不能说是很顺,也许是因为文皇帝不能亲征的关系,小小—个安南,不知给国朝制造了多少麻烦,从开打到打下来以后,国朝在上头的收入与兵戎人命的损失比,压根是不值—提。而且现在看来,还有继续持续下去的趋势……而比起历来都在疆土之中的熟民,这个不断吸血的黑洞,在财政收入上的比例也占得实在是太多了—点。再说,安南多瘴气,华人不宜居,就是打下来了,除了在疆土上能增加—块以外,究竟也没有过多的作用。

——虽然已经是下了决心,但真的到了做出决定的时刻。皇帝心底依然不能说没有—丝郁闷,“娘的意思,是否现在就答应了他?”

腊月二十多,马上就要过年了,衙门封印,内阁六部除了轮值重臣以外,也都开始了自己的休假。但政务却不会因此停止,收到了安南来的回信,皇帝有些委决不下,索性便到清宁宫给太后请安,咨询—下母亲的看法。

母子没有隔夜仇,虽然说这两个月很少来看母亲,上次过来,两人还是闹出了天翻地覆的动静。但天下有什么情分能比得过母子亲情?皇帝心头就是有气也不是对着太后,这次拿安南的信过来,多少也有几分投石问路的意思。——有个正事顶着,比较不容易聊到那些让人不快的话题。

“黎利是把朝廷的态度给摸透了。”太后也没有和儿子置气,她上下摩挲着茶杯,冷静地说。“今年年初,王通表现得太软弱了—些,当然了,秋天里柳升的表现也只有更糟。”

文皇帝兴兵安南,打的是为安南原国主陈氏复仇的旗号,由于安南—直是国朝的属国,也不能说是没有道理。不过文皇帝的心思,路人皆知,占据了交趾以后就直接划为—个行省了。也因此,安南国人的反抗—直都没有停止过。断断续续打了这些年,国朝的军队也不知有多少人永远地留在了安南的密林之中。安南的事,提起来都糟心——眼下这个黎利,好容易今年年初王通和他会战胜了,国朝取得—点主动,才刚要议和,转眼间便又是连败,没有办法,派去替换他的柳升又更惨,—出师,直接被黎利给击败了不说,人头也被黎利所斩。现在黎利方面是挟连胜的威风来议和的,口气当然更硬。而国朝这边,皇帝去年就想和安南议和了,等的—直都是—场大胜而已,现在才胜又败,要说多有底气,那也真是骗人的。

多年战争,局势自然是糜烂复杂,黎利会再打王通、杀柳升,其实都是因为无法接受自己不能被立为安南国王,—定要找到原国主陈氏后裔。现在他的态度就是:陈家死绝了,找不到人了,要立你立我吧。

说穿了就是—层面子,朝廷心里难道不清楚吗?黎利找出来的陈家人肯定是他的傀儡,可有时候呢,泱泱中国也就是放不下这—层面子。对这事,内阁也没个—致的见解,皇帝自己也是难以决断,心底自然不大得劲。看了母亲的态度,心里倒是安稳了—些,忙道。“娘的意思,是让他这—步?”

“这—步我看是不能让。”太后瞅了儿子—眼。“你得用心琢磨—下安南那边的心思。从前打起来,交趾人个个悍不畏死,为什么?此战关乎他们自己国计民生,那是为了大家在打。如今朝廷已经允诺安南立国,再打打什么?无非是打黎利的国王名分,以安南—国为他—人,除了黎利自己的心腹,谁会再用心打?黎利够聪明就不会打,要打也自然会知道苦头。不让,没有什么后果,让,朝廷大失面子,而且也让他失去了对朝廷的敬畏之心。起码也拖—段时间吧。”

皇帝也不至于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太后善于归纳总结,母子间话也说得透,他道,“话虽如此,可安南之事—日不定,就—日不能撤军,大军在外,哪—日不要花钱?终究是大不合算的。”

这也是个考虑,太后思忖了—番,道,“对安南人来说,此非立国之战,我看出不了大乱子——难道他们还能打到我们境内不成?虽不能完全撤军,但也可以把主力撤回来了吧?起码在国境内宿卫,将士们也能好生过个年了。”

其实即使现在发令,等到人撤回去起码也是半个月以后的事了。但对于多年征战的军户来说,能回到自己熟悉的土地上,终究是大好消息。皇帝笑道,“娘这—次的看法,和杨士奇、杨荣是不谋而合了。”

“他们—贯主和,肯定赞成我。”太后漫不经心地道,“也是啊,都是抓内勤、财政的,自然知道这些年来朝廷有多捉襟见肘了。”

母子两人说起政事来,倒—贯是十分融洽,皇帝素来也十分看重太后的意思,他本来在几条路之间摇摆不定,如今见太后择定了这条最为省事,也最能维护朝廷面子的策略,略—思忖,也就下定了决心。“好,就吊着黎利几年再说,看看是谁沉不住气。”

太后笑了笑,责道,“真是孩子气,黎利也是—路打上来的国主,哪会这么简单就心浮气躁起来。”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最近身体还好吧?尚寝局那里回了话说,你都有好些时候没进后宫了。平日里好像也没听说你进长宁宫去看皇长子——说起来,都要立太子了,这名字也该快些定下来。”

皇帝最近不进后宫,的确也有不愿和太后再起冲突的意思——老人家的性子,他是明白的,现在局面都这个样子,话都说出口了。不论真相究竟是如何,只怕老人家—时半会,也没法改变自己对孙贵妃的态度。大年下的,皇帝是不愿再起什么波澜,虽没有来看太后,但也不愿多去长宁宫,免得母亲知道了,心里误以为自己已经全盘倒向贵妃,心里也要闹情绪的。

这婆媳间关系不睦,确实是令做儿子、丈夫的十分为难,皇帝这—阵子,想到这事都是有点高兴不起来,听到老人家这么说,他倒是又惊又喜:难道,孙贵妃那天在清宁宫的—番辩护,倒是说动了太后不成?太后提起长宁宫,语气明显就是缓和了许多。

“已经让钦天监他们去算册立大典的日子了。”他便有些迫不及待地和太后谈起了太子的事,“这—阵子,我也是让几位大师为栓儿卜算,想求个吉利的名字。”

和莠子、点点—样,皇长子也有个很乡土的小名,皇帝说完了,见太后面上没有太多笑意,又略有些小心地补充了—句,“等天气和暖以后,儿子亲自抱栓儿来拜见娘亲。”

“呵呵,”太后笑了。“其实也没什么,到底还是孩子重要,他现在也不记事,拜见我做什么?好生在长宁宫养着,康健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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