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旭同样是一脸吃了苍蝇的憋屈模样,湛非鱼不厚道的笑了起来,“外面的传言是丘瑾瑜为了救你死在凹子口,所以你欠丘家三房一条人命,让你娶了丘静媛这要求不过分。”
如果丘瑾瑜真的是三房的独子,又是堂堂小三元,他因为救杨旭而丧命,这要求真的不算出格。
杨旭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想想就头皮发麻。
尤其知道丘静媛就在麟州府,这让杨旭忍不住后悔,当初还不如说丘瑾瑜是死在祝枭手里,这样三房也没办法找自己逼婚。
“你别看老夫,老夫不擅长此事,小旭啊,你缺少磨炼,要不你就拿丘静媛练练手。”丘宗羲把事推的一干二净,一把年纪了,老喽,什么情情爱爱的,啧啧,还是让小辈自己处理。
湛非鱼绝对算是乌鸦嘴,这不还不到吃饭时间,下人就来禀告丘静媛到了,马车就停在丘府大门外。
丘宗羲连拜帖都没看就递给了杨旭,谁招来的破事谁负责。
“先生,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这句话该如何理解?”湛非鱼一本正经的向着丘宗羲请教。
一旁,拿着拜帖的杨旭嘴角抽了抽,小鱼这是欺负自己读书少吗?可他就算读的太少,也知道这句话出《论语》,而小鱼早就学过四书了!
若是以前,杨旭估计也撂担子不干了,但此刻,虽然不乐意,杨旭还是起身往门外走了去,既然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己的确要负责解决,不能事事都依赖别人来解决。
马车里,丘静媛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姨婆你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小厮去通报了吗?怎么这么久!”
“静媛。”看着丘静媛脸颊上半点伤痕都看不见了,钱氏收回目光劝解道:“这毕竟是丘老先生的地方,丘老先生德高望重,我们是小辈,别说多等了一段时间,就算是一个时辰也得继续等着。”
钱氏和颜悦色的劝解暴躁的丘静媛,心底却都是鄙夷,就算是丘家小辈里唯一的姑娘又如何?不过是被娇惯了一点,就有恃无恐了,还敢和丘老先生叫板。
钱氏都想剖开丘静媛的脑袋瞧瞧,里面装的都是水吗?就算是丘家家主来了,没有得到首肯也不可能闯进去,丘老先生的辈分摆在这里了,更何况他对圣上和顾学士还有救命之恩。
如今杨家已经起复了,丘老先生和杨老将军乃是生死之交,所以钱氏可以肯定,丘静媛但凡敢放肆一点,保管就被人赶出了陇右道。
“小姐,有人出来了。”守在马车外的晴红一看门开了,赶忙回了一句。
钱氏见状也立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易容,又看了看丘静媛,并无不妥的地方,这才让晴红掀开帘子搀扶着丘静媛下了马车,自己也跟着下来了。
杨旭前脚刚出来,湛非鱼和丘宗羲后脚就跟了出来,什么功课一会再写,还是先看看看热闹再说。
“你是谁?”眉头一皱,丘静媛嫌弃的看着站在大门口的杨旭,一个黑小子罢了,穿的还这么寒酸,难道是丘府的小厮?
堂叔爷越来越不讲究了,偌大的府邸什么阿猫阿狗都收留,也不怕连累了丘家的好名声。
“静媛,这或许是杨少爷。”钱氏都已经不生气了,这一路上生气的地方太多,气的多了反而平和了,左右这就是个草包美人,气死自己不划算。
一听这是杨旭,丘静媛更加的嫌弃,她贵为丘府的千金,喜欢的是那些君子端方、才华横溢的读书人。
杨旭就是个黑小子,还是个板着脸好似谁欠了他银子的黑小子,这寒酸埋汰的样子,就算给她牵马,丘静媛都嫌弃。
更别说陇右道寒冷,这短时间丘静媛也冻得够呛,再想着日后一旦成亲了,她就要嫁到这不毛之地,整日和风沙尘土或者积雪为伍,丘静媛嫌弃的恨不能立刻就走,陇右道那么青年才俊她都没看上,难道非得自贬身价嫁给这个粗俗的黑小子。
“丘爷爷不见客,两位请回吧。”绷着脸开口,杨旭不近人情的赶人,把拜帖递给身旁的管家,让管家送还给丘静媛。
丘宗羲不待见三房,这些年连家主一脉的小辈过来了,丘宗羲至多也就见上一面,然后就赶人离开,更别提三房的人了,没有让小厮拿着棍子赶人,那已经是看在同一个祖宗的份上。
“你怎么这般无礼!”丘静媛脾气蹭一下上来了,怒指着杨旭叫骂起来,“你知道我是谁吗?这里是丘家的地盘,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赶我走?”
杨家如果没有起复,丘静媛这般骂也就算了,可杨家沉冤得雪,杨旭就是妥妥的将军府小公子,日后的继承人,论起身份来,他比丘静媛可尊贵多了。
杨旭经历的事多了,早已不是吴下阿蒙,这会对叫骂的丘静媛也没了好脸色,“你是谁我不知道,但我是杨家杨旭,你再敢多骂一个字,我让你走不出陇右道!”
躲在大门后偷看的湛非鱼不由震惊的瞪大了双眼,低声道:“杨旭竟然也会仗势欺人了。”
“跟你学的。”丘宗羲哼哼着,这就是跟好学好,跟坏学坏。
丘静媛气的一个仰倒,她瞧不上的黑小子竟然还敢威胁自己!丘静媛恨不能让侍卫立刻就把杨旭教训一顿,让他跪在地上求饶。
可刚刚说话太多,脸颊上还有点轻微的胀痛,这让挨了一巴掌的丘静媛突然不敢放肆了,毕竟杨旭身份摆在这里,他要是真的下了命令,丘家远水解不了近火,那么最终倒霉的肯定是丘静媛。
看着表情扭曲,忿恨不甘,却不敢再叽叽歪歪骂人的丘静媛,杨旭突然感觉这般说话真的很痛快,难怪小鱼遇到不喜欢的人都是这种腔调,套用小鱼的话那就是:我就喜欢你恨我,却有干不掉我的样子。
钱氏都不想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丘静媛,她身份是贵重,可那也要看面对的是什么人,敢和将军府的小公子耍横,也不看看对方会不会买账。
陪着笑脸,钱氏上前两步,微微一笑道:“还请小公子多多包涵,静媛也是因为得知大公司的死讯,所以情绪不稳,迁怒到了小公子身上,还请小公子见谅。”
丘瑾瑜死了,还是为了救杨旭死在凹子口,就冲着这天大的恩情,杨旭也该好好接待丘静媛。
一听到丘瑾瑜的名字,杨旭表情更加难看,好在他肤色黑,这厌恶愤怒的模样和悲恸的模样也没多少区别。
“我哥的尸体在哪里,我要带他回黔中道。”丘静媛恨恨的开口,愤怒的盯着杨旭,估计是有恃无恐了,态度比刚刚更恶劣,“我大哥若是在天有灵的话,只怕宁可救一个畜生,也不愿意救某些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徒!”
“尸体暂时存放在义庄,你要去的话我让下人给你带路。”杨旭硬邦邦的丢出话来,冲他这态度来看,那是半点感恩之心都没有。
这让一只默默观察的钱氏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消息有误?可此前传出来的消息,都说杨旭和大公子一见如故,两人亲如兄弟,怎么现在大公子死了,杨旭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这样也未免太薄情寡义了吧,甚至都懒得粉饰太平。
丘静媛的火气再次涌了出来,气愤之下都忘记了杨旭刚刚的威胁,咄咄逼人的质问:“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杨旭冷嗤一声,同样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不要说什么救命之恩,其一:我没有让丘瑾瑜丢下镶武县手无寸铁的百姓去救我!”
“其二,当夜在凹子口,虽然有敌人埋伏着,可我父亲早已经安排妥当,那些宵小鼠辈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可因为你大哥的突然出现,打乱了我们原本的计划,为了救他,我还牺牲了三个手下!他是死有余辜!”
不说丘静媛和秦氏听的一愣一愣的,大门后面的湛非鱼和丘宗羲也是傻眼了,杨旭这进步神速啊,本来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现在糊弄人的说法都是一套一套的,逼真的让他们都要信以为真了。
被杨旭这么张冠李戴,钱氏还真不好拿丘瑾瑜的死来说事,杨家都准备好了,可丘瑾瑜突然出现坏了计划不说,还连累杨旭这边死了人,也难怪他恼火。
“你胡说,你根本就在胡说八道!”丘静媛哪里愿意接受这个说法,她是看不上杨旭这个黑小子,也不愿意和他订下婚约。
但丘静媛看不上是她的事,她的骄纵绝对不允许是杨旭来悔婚。
气狠了,丘静媛尖声叫骂着,“你分明是不想承认我大哥的救命之恩,所以才在这里信口开河,我大哥是为了救你而被杀的,你去陇右道找个人问问,谁都知道我大哥是因你而死!”
“行了,你不相信也罢,真相便是真相,若不是看在丘爷爷的份上,为了顾及丘家的面子,我半点不会替丘瑾瑜粉饰太平,你既然要看尸体,那就过去把,天一黑义庄就要关门了!”
杨旭丢下话,随后也不找人给她们带路了,回到丘府后直接让守门小厮把门砰一声关上了。
看着站一旁的湛非鱼和丘宗羲,杨旭脸上的冷漠瞬间褪去,又恢复成了往日的正常表情。
“杨旭啊杨旭,没想到你还挺会忽悠人的。”湛非鱼走过来拍了拍杨旭的肩膀,回头冲着丘宗羲笑道:“这是不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处理的不错。”丘宗羲也难得夸赞杨旭,想到丘静媛那嚣张跋扈的态度,看来果真是三房的女儿,一样的目中无人,一样的嚣张霸道。
“丘爷爷,小鱼,我打算放人放出消息,这样一来三房就不能用救命之恩来要挟我。”杨旭突然发现说谎也没那么困哪,只要面无表情的板着脸就可以了。
这消息一旦放出去,丘家三房必定要反击,包括暗中那些杨家的敌人,此刻都在苟延残喘着,估计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抹黑杨旭的机会。
不过考虑到杨旭还年幼,这忘恩负义的谣言即使传出来对杨旭的影响并不大,而且行伍中人最看重的是本事,是真刀真枪杀敌的本事,砍杀敌人可不是靠嘴皮子。
得到湛非鱼和丘宗羲的认可,杨旭难得露出笑来,“我这就去铁匠铺找铁老伯商议。”
即便杨家起复了,可杨老将军暂时还住在石头村,铁匠铺也依旧在,只是如今就剩下铁老伯一人了,他的三个儿子都再次回到了军中,目前都在杨守成的麾下。
估计不想和门外的丘静媛再碰面,杨旭直接从丘府的侧门离开的。
湛非鱼跟着丘宗羲往书房走,热闹看过了,该做的功课还是要做的。
可三两步之后,丘宗羲突然停住了脚步,一脸怀疑的盯着湛非鱼,“不对,连杨旭这个榆木脑袋都能急中生智的想出这个法子来摆脱丘瑾瑜,你们不可能想不到,小丫头,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如果一开始就说丘瑾瑜“擅离职守”,丢下镶武县的百姓不顾,为了巴结杨旭去了凹子口,最后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但没有救到人,反而成了累赘,杨旭这边为了救他还死了好几个手下。
这样一来,即便日后三房再有说法,可大家已经先入为主了,而且陇右道又是杨家的地盘,边关百姓对杨家是多么拥戴,他们必定会相信杨旭的说辞,那么杨旭就无须在意什么救命很了,三房保管不敢挟恩图报,更别说还要把丘静媛订给杨旭。
湛非鱼咧嘴一笑,表情极其无辜,“我不知道啊,我就是个负责读书的小孩子,这是大人的事,先生您都不知道,我就更加不清楚了。”
这事的确是殷无衍,顾轻舟还有杨老将军、杨守成四人商定的,为什么只说丘瑾瑜死在凹子口,死在敌人手中,湛非鱼还真没细想,毕竟殷无衍和顾轻舟都在,真不需要她动脑子的。
“老夫不知道那是因为老夫懒得管这些杂事!”丘宗羲没好气的开口,他是不清楚,那也是因为他闲云野鹤惯了,对这些权谋算计懒得过问。
不过想想当时杨老将军和杨守成都在,丘宗羲也就不再刨根问底了,天知道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布局,或许是故意留了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