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本来应该是不会作妖的。
邱处机静静地坐在树下，双手放在膝盖之上，手指微张，手心之处的轻微跳动仿佛在应和着不远处的声音；他的整个身心几乎完全融合在这周围的松香古韵之中。
这是氤氲了五百年的至阳、至刚之气，经历了许多风雨，吸取了诸多日精月华，原本应该是这天地之间最为正直、博大和宽容的气息，虽然灵动异常却始终不失其正直的根本，它应该是树中最正直的存在，就像人中君子一般。
“散则为气，聚则成形”，只是它怎么突然就能成形了呢？
“她违背了袁大人的本意，我因此不得不出手！”冥冥之中，有个声音缓缓地说道，看起来它是明白了邱处机的疑惑。
“袁大人是谁？”邱处机问道。
“我的创造者，这所宅院的第一个主人，持身、为官最为端正。后来他官居宰相，扬名天下，那才应该是所有做官人的榜样！就是他在我身旁立了这块‘立身如松’的石碑。”它听起来说话极有条理，虽然声调有些嘶哑，声音好像是经过多少道迷雾才穿透过来的，但是一字一句听起来都很清晰。
“你好歹总读过书吧？那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你总知道吧？但凡识点字的人都应该懂这个意思吧？”它一连串地追问着，带着些愤怒：“可是她，她好歹也算是出自书香门第，居然懂也假装不懂！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装不懂吗？因为只有不懂才可以随心所欲，才有好处可以拿！”那个声音说着几乎就要嘶吼起来。
“哪个他？”邱处机问道。
“还能有谁，就是那个知县夫人，方家太太！看着柔弱弱、娇滴滴，手无缚鸡之力，一撒娇就足以让那位方大人骨头都酥了的，没想到却是貌美如花，心似毒蝎，可恨她贪心不足，收了人家的救命钱，却完全不管别人的死活！我一见到这样的人啊，简直就控制不住我的爆脾气，索性就跳出来吓吓她了！”
那声音说着有些得意起来，邱处机于是就看到自己眼前晃动着一张巨大无比的脸，那脸的颜色忽白忽青，在夜色中泛着些微光亮，飘浮在空中突然得意地笑起来，脸庞居然还颤微微地晃动。
“收了谁的钱？方大人知道这件事吗？”邱处机问道。
“我只知道那是个贫苦人家，家里只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那天我在这树下看到她的时候，她正胆怯地跟在一个胖仆妇的身后，听她管那仆妇叫什么‘外甥媳妇’，当时她的样子真可怜啊，人当时又很害怕，满头的白发随着她的身体在不停地抖动，好像随时都可以倒下去一样……”那声音此时仿佛叹息一般，刚才的巨脸就像轻烟一般消散了。
“看到那老太太，我才知道人间真是苦啊！”虽然巨脸没有了，可是声音却仍然在继续着：“没错，她就是站在石桌旁边的那个位置，那仆妇坐在石凳上，几次招呼她坐下，她却一直不敢坐！好可怜哪！----她本来和老伴相依为命，可是老头子在街上摆摊卖菜居然也能被人说成是shā • rén犯！为了救老头子的命，她到处求人，不知道拐了几道弯才找到了这个‘外甥媳妇’，想让她给引见这个县城的第一夫人方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