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县几乎一夜没睡。
在问完夫人之后他并没有得到那个最让他担心的答案,但是方夫人的回答却又牵扯起府中不少别的事情来。同时他又要查阅一个月之前的案宗,虽然根据他的记忆没有冤假错案,但是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查了一遍又一遍。
此时他并不愿意声张这件事,所以在衙门里根本没有动用别人,除了知道事情前因后果的邱处机陪着他忙前忙后之外,再没有其他人到场。
方知县原本就是个急性子,再加上这件事他非常看重,所以连带着邱处机和他忙乎了一个晚上。
方夫人的问话早在傍晚时分就开始了。方夫人这时候身体已经大好,当方知县问她是否收过一个老太太五百两银子时,她脸上显出激动加茫然的神色:“我从来没见过什么府外的人,根本也没收到过什么人送来五百两银子!”
“你再好好想想。”方知县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好言好语地劝道:“就算是你收了,那也不太要紧,我们不缺这些钱,哪怕再拿出几倍的钱来还人家就是了。”
“老爷这句话就不对了,”没想到方夫人听了这话反倒正色说道:“这钱我明明没收,又怎么谈得上还别人?老爷你应该知道我从来不过问前衙的公事,平时如果不是为老爷送东西,那里我是连去也不去的!我知道老爷办事公正,最讲究清廉,怎么难道我会为了别人好一起往老爷身上泼这脏水吗?我虽然没做过官,但是对老爷的官声却非常看重!别说我不可能收钱劝老爷枉法,就算是老爷自己枉法……”
听到这句话,方县令不由轻轻咳嗽了一声,方夫人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当然知道老爷是不会徇私枉法的,我只是打个比方:如果万一老爷受人蒙骗一时糊涂,我知道了也肯定会不依的!”一番话说出来很有些义正词严的意味。
听夫人这样说,方县令不由轻轻笑道:“夫人一心为我,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不过现在这件事却不是什么人为了自己私心说出来的,而是那棵古松说的。”
“哼,我当然知道那棵古松在老爷心里的地位,不过难道我一个活生生的人说话还没有一棵树有分量吗?”方夫人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其实话也不是这样说,”方县令慢慢说道,“我之所以相信它,是因为,它毕竟只是一棵树,发心自然是最为公正,没偏没向的,难道它会平白地来诬陷人?”
“老爷这话就不对了!”方夫人这会儿脸挣得通红,一时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只是脸憋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显然心里十分委屈。
“你别哭,别哭!”方县令一见夫人流泪就受不了,他抖了抖手,却知道这会儿最不能示弱上前去哄她,所以想了想站起身来往外就走:“你别哭了,我不问了!”说完,准备就此开溜。
“你回来!”方夫人一急之下喝道,这时候她的眼泪可就已经流下来了,她一边用手帕把眼泪擦掉,一边说道:“我哭当然是觉得自己委屈,可是老爷你如果就此不问,难道不是正好坐实了这件事,我们府上都要跟着受着这份委屈!”
方县令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要让他在自己夫人的眼泪里去追寻真相,却总还有些于心不忍,于是转过身来,坐在椅子上,沉着脸一时没有说话。
方夫人用手帕把眼泪擦干,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老爷别光问我,你也想想最近自己手头的案子,有那么一位受冤枉的老人没有?”
“唉,我对自己经手的案件都十分清楚,要说这样一位七十岁以上的老人,那自然是有的。不过……”方县令沉吟着说道。
“不过怎样?”方夫人问道。
“不过事情却并不完全像它所说的那样。”方县令说道。
“大人肯定你想到的那人就是老树精说的那位?”方夫人问道。
“那怎么会有错?咱们县城里的命案一向不多,上了年纪的人犯更是少之又少,多少年了也只有这么一位年过七十的。再说了,这只是近一段时间的事情,我又怎么能没有印象?印象太深刻了!”方县令说着不由有些唏嘘。
“那老人真是冤枉的吗?”方夫人问道。
“要说起来,他是有些冤,可是却也不算真冤。”方县令回想着案情,慢慢说道。
“这话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