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真相呢?你了解的不是真相啊!”邱处机气得都想狠狠地打自己一顿,这明摆着就是古松道听途说来的事情,而它把这作为真实也就算了,自己居然也信以为真,还亲口对方县令说了出来。
“真相是个啥玩意儿?”古松把自己肥大的手指放在嘴边,眼睛好像在滴溜溜地转着:“你就实说你能不能讨回个公道来吧?”
邱处机现在气得真想拔脚就走,可是冷静下来一想,事情说到底是自己从古松这儿听来的,怎么着也得把它讲的那个“故事”了解清楚,看看它所了解到的到底距离真相有多远。
这么一想,邱处机就勉强地在原地坐着没动,又继续问道:“那你说的县令夫人收了五百两银子的事,是由谁交给谁的,又是在什么地方交的?”
“这个我记得最清楚了!”古松突然眉飞色舞起来,“就是那个胖仆妇坐在这个石凳上,亲手接过了那个老太太交过来的银子!那时候天虽然黑了,不过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是货真价实的银子!老太太递过去的时候双手都在发抖,虽然想递过去,可是终究还是有些舍不得!她就那样看着胖仆妇,脸上露出十分讨好的样子,说道:‘外甥媳妇啊,这可是我东挪西借好不容易才凑来的,你可千万要交给夫人,让她好好给我家老头子求求情!唉,这下就算是老头子出来,我们可也没有地方住啦!但愿他别恨我才好,那房子还是我们成亲时的婚房,多少年来再苦再穷我们都没舍得动……”
邱处机听那古松此时压低了声音,装着别扭的女声说话,一时不由有些动容,觉得不管再怎么偏听偏信地以曲为直,这古松到底还有些古道热肠,起码对人的那点同情心和热情都是真的,虽然光有这些终究还是难免犯错,可是就光是这一点就已经是不少“人”都难以做到的了。
想到此,邱处机的语气不由放柔和了:“最后知县夫人也是在这树下见的老太太?那仆妇也是在这树下把五百两银子给了知县夫人?”
“这个呀,嘿嘿,这个可没有!”古松笑道,“不过,你大可以自行脑补一下!一定、必须、肯定会这样的!”
邱处机听着古松那极为肯定的语气不由又有些起急,说道:“老兄,这事关人命、事关人的清白,我怎么敢随便想象就成了真呢?”
“嘻嘻,那我可就管不着了!”古松笑道,“我又不负责审案!”
“可是你负责吓人哪!”邱处机皱眉说道,“你差点儿吓出人命来,你知道吗?真把知县夫人吓死了,这罪责你担得起吗?”
“那后来不是被你救过来了吗?”古松在空中嘟起嘴来。
“你还记得那个仆妇长的什么样子吗?”邱处机没时间看古松自娱自乐,他要先把正事问明白。
“那人啊,她长得有这么胖,”古松把两只白白的胳膊往两边大大地一划,说道,“那脸有这么圆,眼珠子有这么老大!”
邱处机一看,心想照你比划这样那还能算个人嘛,不过他理解了古松说的:“这么说她身材很胖,尤其是脸长得圆,眼睛也很大,是吗?”
“嗯嗯嗯,没错,没错!”
“如果我领她来,你能认出来吗?”邱处机问道。
“估计差不多、也许够呛,可能比较悬!”古松说道,“那我问你,如果两棵大松树站在你面前,你能看出哪棵是我吗?”
邱处机摇了摇头。
“所以,其实我看人主要看衣服:捕头穿什么,丫头穿什么,家丁穿什么。对了,那个胖仆妇穿的衣服和别人都不太一样,她穿的是蓝色镶黄边的衣服,不像别的丫头那样穿红挂绿,她长得也比别人黑!”
“还有别的特征吗?”邱处机问道,这个人很关键,找到她才能确定那五百两银子最后落到了谁的手里。
“没有了。”古松摇了摇头,“道长啊,我充其量只是一棵树,我记不了那么多的!”
可是你只知道这么多就敢吓人了!邱处机想,可是并没有说出来,他觉得这古松虽然够鲁莽、够固执、够自作聪明,可是它仍然有很多可取之处。
“既然你没有其他要说的了,那我这就去把事情查清楚!”邱处机说着站起来,向方县令所在的前衙走去。
“你确定这次能查明白?”古松在他身后执著地问道。
“不知道。要不你跟着一起来?”邱处机说道。
“嘁,你明明知道我哪儿都去不了!”古松有些懊恼地说道。
邱处机向前面走着,他觉得自己其实比古松都要懊恼,他以前就从来没这样轻信过什么,现在倒好,只是轻信了这么一次,而且居然还是轻信了一棵树,然后就栽了这么个大跟头,真的很没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