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除了去平国公府,或是由薛定倾陪伴出门,否则她绝不迈出院门一步。京里是如何议论她的,她都猜得到。但总归皇帝肯庇护她,给她体面。别人即便指指点点,也不敢真的对她怎么样。她关起院门,就能把一切非议挡在门外,自得安生。
可是直到现在,自己的仆人连一个当日随叫随到的太医都叫不来,这种落差清晰地摆在眼前,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那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她付出了名声和前程,到底得到了什么?
郁结难解,她病得更重了。薛定倾虽然生气她窥探自己私隐,但毕竟是视若亲妹的亲人,他断不会真的放下她不管。从下仆处得知刘太医家门丁狗眼看人低的事情后,他亲自打上门,把刘太医从后院抓了出来,强行带到县主府给王妙渝医病。
良医几服药下去,果然病情就好了许多。王妙渝见薛定倾肯为自己出头,以为他回心转意,心中愁郁顿时散了一半,好得更快了些。
但因薛定倾有事要忙,不能日日陪在身边,就命了崔红缨陪侍。
王妙渝当初失态时打了她,如今就露出十分后悔的样子,不但软下身来赔礼道歉,还投其所好送了两幅金头面,崔红缨得了脸面又得了实惠,自然雨过天晴,两人重归于好,似乎情分也更深厚了几分。渐渐地,崔红缨往来两处府上已是稀松寻常,她和县主府的下人们也混得十分熟了。
“唉。”一日闲聊时,有个婢女叹道,“县主府明明入项有限,县主却还常常要这要那,都是最好的那些,可那都是顶级人家才能享用的东西,咱们不过比中等人家略好一些,若不省俭着用,怕是下半年就要无米下锅了。”
崔红缨听得发笑:“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连县主都不操心,你有什么可着急的?你这么忠心耿耿,难道还想步前人的后尘,死得凄惨么?”
婢女们吓了一跳,纷纷问她是怎么回事。
崔红缨四下看了看,才凑近些,压低声音道:“听说,县主的本家王府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之前跟着她一道进宫的两个婢女,都稀里糊涂死了。不然你们以为她一个大家闺秀为何是孤零零一个人出宫进府的?连个侍女都没有。”
婢女们面面相觑。
“我还听说,其实,是这两个人知道县主太多私事,县主怕她们嘴不稳,亲手掐死的。”
婢女们倒吸一口凉气。
“若不信,尽可以派个人去王府后巷打听打听,自然什么都知道了。所以啊,你们差不多面上尽到就够了,趁着她还有钱,能捞多少是多少,攒够赎身银子,不然她哪日又不高兴,没准又要打打杀杀。”崔红缨看了眼不远处王妙渝的卧房,娇艳的脸上露出一个阴沉沉的笑。
这日之后,谣言犹如洪水一般迅速席卷了整个县主府,日日在绣房修养的王妙渝却浑然不知情,薛定倾见她府里支应渐渐露出窘态,便将自己多年积蓄取了一半来相赠,也是赔礼道歉的意思。但王妙渝却会错了意,心中再度欢喜起来。
王妙渝本就诸事不顺,便将薛定倾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定要死死抓住才甘心,她一心扑在表兄身上,连从前的淡然从容都没有了,人变得急躁焦虑起来,对婢女们也多不假辞色,全然没有留意到周身下人们的变化。
直到这日,薛定倾忙于京郊大营之事,已有三四日不曾来探望了。她心中苦闷,早早就熄灯睡觉,临睡前,床边照例点了安息香,但这日的安息香闻过后,却睡得格外沉,很快就人事不知了。
一个婢女揭起纱帐唤了几声,不见她有动静,便大着胆子又推了一把,果然见她毫无反应,大喜道:“成了。”她忙跑到桌边,重新点燃了灯盏。
屋里亮灯,远远的院墙上有人看见了,忙跳了下来,恭恭敬敬道:“世子,好了。”
后巷里一辆马车已停了小一刻钟,此时车帘一掀,梁王世子从上面跳了下来。
他抬头看了眼这略显狭小的院子,冷笑了一声:“既然你要栽赃到本世子头上,那本世子索性就做成此事,免得被人嘲笑我担个虚名。”说罢,手一甩,跨入了县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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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脆做番外吧,本来计划作为正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