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姑所说那番话一字不漏地落入玉歆耳中，她在训诫秀儿的同时，也是在告知玉歆，成婚之前要老实本分，不能作妖。
不得不说，这方姑驾驭人确实有两把刷子，如果真是严玉歆那般性格，可能就被吓唬住，老老实实待在房里，等着嫁给那足以当她爷爷的糟老头子。
不……玉歆似是想到什么，摇了摇头，严玉歆那姑娘有抵死不从的意志，恐怕也不会就这样认命。
换了她，便更不可能。
只是她不会做那寻死的傻事，命没了，以后一切都没了。
她得活下去，然后找到回去的法子。
可如何做呢？
玉歆细细回想这世界，她穿进来这朝代像是宋朝，却又有些不同，不存于“宋”这个概念，天子虽姓赵，朝代却唤作大梁，及至当今天子，已是第五代，代代明君，实在难得；
国家平定，少有战事，农牧丰收，商业便紧跟着兴盛起来。
商有皇商，掌铜铁、盐业、茶马、丝绸、皮草、铸银等，也有民间商贾，大至商会、商旅，小至巷道里的贩夫走卒，涵盖衣食住行乐诸多方面。
不光是寻常百姓，就连道士、和尚也有一二经商手段。
在玉歆原本的世界，唐代分坊与市，居民居于坊，商业兴于市，等到宋朝，坊市之间的隔阂才彻底被打破，坊市相融。
而这个时代——大梁，既保留着坊市dú • lì，也有坊市相融，而且打得更为细碎，城市结构和现代城市很是相似。
就拿她所在的城市来说。
她所在的城市唤作商邑，是大梁第一商业之都，有点像汴京，却不是首都，政元之都在北方，唤北都；
商邑在南，能发展起来，全凭一条贯通南北的大运河，以其为中心，陆路、水陆都较为发达，促成南来北往的商业往来，自然兴盛。
而大梁与玉歆认知里的宋朝最大的不同是这里丝绸之路刚开不久，香料、瓜果、名驹都还没流通起来，尤其是香料。
大梁人只知珠宝和奇珍异兽名贵，还未习惯胡地的香料、植物、瓜果，殊不知这些宝贝远比现在人们认知中的有更高价值。
想到这儿，玉歆不由感慨，幸亏之前严氏带她在各个商贾宴席上抛头露面，才能让她旁听了这许多的东西，否则以过去玉歆囚笼似的十余年，她过来可真是一无所知的一盘困局。
可惜的是，这个时代女子地位依然不高，得不到平等的机会，若想以女子身份经商，条件严苛。
于女子来说，想经商只有两条途径可走，一是dú • lì出户去做女商，二是嫁与夫家，以夫家之名经商。
前者，有官府明文规定，女子需至年一十九方能dú • lì出户，立作女商，还需要族内去官府抹除女子祖籍，这无异于背弃祖宗，要遭万人唾骂，百年来少有此例子；后者也是世间罕有，嫁人之后，相夫教子居多，抛头露面经商走货者少。
大梁出过不少惊才绝艳的女子，多在诗歌书文上有所造诣，于商道上实属罕见。
这条路颇为难走。
更何况，她现在连人身自由都没有。
一方困局，玉歆头痛不已，可她相信，潜龙在渊，腾必九天。
总有时机。
得了方姑的警告，秀儿不再像之前那样尸位素餐，准时伺候玉歆用膳服药，两天下来，这具身体好转了些，但仍是有些浑浑噩噩，怎么都睡不醒似的，玉歆很快琢磨出味道，这汤药里面恐怕下了些东西。
这真是豺狼似的心思！
她困厄不已，头晕眼花，处处受限，一方小院限制住了她的生死，往前一片黑暗，往后退一步尽是食人的恶鬼。
“姑娘。”房门被敲响，方姑又带人过来瞧她情况，先前严玉歆跳井自杀一事引起了他们注意，隔三差五就来探望一回，瞧瞧有没有再生出死的心思。
而这回，方姑却是带了一套漂亮衣裳，布料和针脚都极好，她吩咐道：“秀儿，伺候姑娘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