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流程玉歆熟悉,怕是又打算让她去见“贵客”。
片刻后,秀儿给她上好妆容,芙蓉点妆,清莲出渠,严玉歆面貌本就极好,稍一修饰便美得叫人屏住呼吸,不敢轻扰。
她此时不知正在想些什么,柳眉轻蹙,夹起一道哀愁,便连见识过不少美人的方姑都只觉酥了半边身子骨,想探手替她抚平眉间忧思。
“姑娘当真好相貌。”方姑忍不住赞美道。
这话把严玉歆拉回了神,她对着铜镜里的美人叹息道:“不过是浮萍一根罢了。”
方姑一怔,心里头说不出什么滋味,这些年来,她什么事情没经历过,严氏心狠,于内宅一事上从不手软。
几十年来,严老爷招惹了多少桃花债,外头的闺秀、妓院里的妓子、宅里不安分的丫鬟……没一个能出头的,她跟在身边看着、学着,也是一颗铁血心肠。
可如今动容了,仔细一想,那些腌臜事又跟这姑娘有什么干系呢?她不过是受到牵连的可怜人罢了。
“方姑,不知今日来的是哪位?”玉歆感觉到方姑周身气势缓和下来,轻声问道。
“是……”方姑斟酌片刻,冷冰冰答道,“是位富贵老爷。”
玉歆听闻顿时明白过来,怕是严氏贪心不足,与陈商婚约在即,还要拿她出来贪求更多。
莫怪要她如此盛装打扮。
她随方姑出门,一旁侍女秀儿打高竹伞,雨水淅沥,阴雨连绵,冷意撞得她抚胸低咳,可连日憋闷在房里,玉歆嗅得新鲜空气,沉闷的心情纾解许多,头脑也清醒许多。
是变数便是机会,是机会她便有缓解困局的法子。
片刻后,她来到正堂,方姑先代为通传,得允后方叫玉歆走进正堂。
严正康夫妻二人坐在正堂主座。
严正康年近四十,相貌英俊,身材高大威武,而他一旁的严氏模样虽称得上美艳,但一双眼睛眼尾上吊便显现出几分不好相与的刻薄。
两人下首正位上坐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他内衬如意纹圆领长衫,外罩宽袖紫纱褙子,腰间束着织锦祥云腰带,下坠品相剔透的羊脂玉佩,浑身上下尽是珠光宝气,富贵外露。
他见着玉歆时,面露惊艳,目光紧锁在玉歆脸上不放,不知为何眼角见红,竟有些泪光闪烁,在玉歆心头起疑的时候,男人击掌赞道:“当真芙蓉如面,严小姐好相貌。”
玉歆轻轻皱眉,疑惑地看着男人,从严玉歆的记忆里搜刮有关这人的事情,却一无所获,以严玉歆贫瘠的一生,这富贵又俊俏的男人当很显眼才是。
严氏不动声色地嗤笑一声,心想这严玉歆艳名居然传到江安府去了,让这么大的商人带着这么丰厚一张礼单前来相看。
这严玉歆长到大未食她几钱米倒能换得千斗金,真是个值钱货,随即面上带着笑道:“玉歆,来坐这儿,这位是从江安府来的贵客吴老板,方才他同你爹爹说,也想娶你为妻。只是……”
她为难地蹙眉,“你与陈老板的婚事已经定下了,若是毁约,于两家颜面都不好看,更何况,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么多年来,为娘一直把你当亲女儿疼,也需得看你自个儿的意思。”
玉歆想吐,说了半天,不过是想把悔婚这事推到她身上来,保全自家的名誉。
吴老板笑道:“此事确实是吴某唐突了,先前来商邑谈生意时偶然见过严小姐一面,当时便心下欢喜,只是有事情耽搁,等能专心筹备此事时却又得知严小姐已经定亲,左思右想,彻夜难眠,实在是不得已才冒昧上门。若是严夫人应允,圆吴某这一心愿,那陈老爷那边一切琐事全由吴某来解决。”
严氏还欲张口,便听吴老板又道:“若是严夫人对礼单不满意,还可再议。”
严氏闻言一怔,实在是绷不住雀跃的心情,陈商开出来的礼单已经非常丰厚,这吴商却翻了一足足一倍,还能再议?
她与严正康对视一眼,两人俱是喜色。
玉歆心想,虽不知这吴商的底细和猫腻,总比嫁给一个近五十岁的老头要好,可嫁一个来路不明的商人也不是一个好选择,她得弄清楚吴商的底细,也许是个机会。
“啊,抱歉。”就在此时,吴商失手打翻茶盏,玉歆下意识去扶,却见吴商借着长袖掩盖在瞬间将一个纸团塞入玉歆手中。
玉歆怔了一下,只见吴商露出温和笑容,用口型无声道:“我会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