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陶挽弓搭箭,面无表情的射穿最后一头雪暴子的身体,停下来叹气,擦了把汗。她走上前,弯身查看着雪暴子的尸体,看它皮糙肉厚的表皮,也看它通红的两双眼。
温陶道:“这一路上遇到的妖兽当中,沙漠中的妖兽很正常,但雪域的妖兽好像陷入了癫狂状态,双眸通红不说,还见人就攻击,莫非是要出大事了?”
周迎也道:“不对,应该是已经出了大事了。我们来时很蹊跷的一头妖兽的踪迹都寻不见,但是离开时碰见的妖兽却比沙漠中的多太多,还很异常。”
温陶也道:“来时……来时雪山神殿正开着,我们走时,雪山神殿已经消失了。难不成这和雪山神殿有关?我一直以为雪山神殿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是因为它出现需要契机,而且只出现一个月。”
田改之沉着眸,遥遥的站着,没有看妖兽,也没有看温陶和周迎,站在风中一动不动。
周迎抬眸问:“田道友在雪域待的时日长些,也进去过雪山神殿,可是对这种情况知道一二?”
田改之回眸看他,剑眉星眸中含着笑,却让人觉得有些不寒而栗。他道:“我倒觉得温陶姐说的很有道理。雪山神殿确实是突然出现的,而且出现前雪域的妖兽表现的很正常,出现后整个雪域的妖兽就都藏起来了。至于现在么——”
“现在么……”田改之垂眸,叫人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他忽而又抬头,眸光像他身后澄澈的雪山,也像深邃的天空,透着一股让温陶说不出的感受。
“现在大抵是雪山神殿消失了,所以妖兽有些发狂了,我倒觉得没什么稀奇的。只要离开了雪域,一切就都会恢复正常。”田改之的声音有些缥缈,像是来自很遥远的地方,带着些飘忽。
温陶忽略掉心底突生的怪异想法,几人继续朝东南行。
走到第十六天,众人终于看见了远处的层峦叠嶂,青秀的山峰丘陵,还有点缀其中的湛蓝湖泊,一望无际的森林。
这次走出雪域,他们很顺利的通过了另一座无名石桥,没有受到任何攻击。同样的,也没有那层薄薄的罩子挡住他们不让人进出。
靠近北方的森林,空气中还有股寒意,但比起白雪皑皑一片的雪域,森林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是生机勃勃绿意盎然,让三人的心情都不免高兴起来。
即便是在面对森林里更多的蛇虫鼠蚁和大型的妖兽的时候,他们依然保持着不错的心情。
在森林里的第三日,温陶一行人就碰见了另一群人。
因为每日都要应付妖兽,温陶把头发高高束起,只簪了仅剩的那支玉簪子,穿着的衣裙也多是轻快简洁的,看起来没有了以往的世家名门的气质,却也多了几分肆意和轻松。
她手中还拿着从雪山神殿那里得到的符箓玉简,平时休息也能拿来多揣摩揣摩,只是有些可惜出门在外没有带上足够的朱砂符笔和白符,也没有一个足够的环境让她来画符。
当温陶睁开眼的时候就见周迎罕见的站在自己身前,神情有些欲言又止。
田改之照常去远处练功还没回来——对于他这样的体修来说,每日练功不辍甚至比之温陶这样的每日修炼还要来得习惯,来的刻苦。
这也是为什么田改之能以一介四灵根资质修炼体修,炼气十层也能在炼气大圆满遍地走的秘境中活的很滋润的原因。
周迎穿着一身亮眼的青蓝色长袍——他已经没有穿他自己的那身单薄的黑衣了。有了葛绍的乾坤袋,直接拿了葛绍的衣服披上就是。更别说葛绍毕竟是世家出来的,就是要比周迎富裕一些,随意扔在乾坤袋中的衣服也都是些中品法衣,比周迎自己的衣服要好多了。
周迎本是相貌平平,唯有一双眼睛格外的亮眼,今日温陶乍看他穿着不菲,也梳顺了头发,真有几分人靠衣装的俊俏模样了。
周迎嗫嚅了一下,轻轻侧头看了眼南方。
温陶觉得奇怪:“周迎,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周迎道:“我方才出去,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伙人生了火,甚至还安营搭寨,看样子是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了。”
周迎继续道:“他们一伙人不少,足有十七*八个,或许还有一些没回来,有六个炼气大圆满,大多数人都是炼气十二层和十一层,少数的两三个人不过炼气十层。各个衣着光鲜,周围有阵法防御,想来势力不小。”
温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真遇到这样的一群人,如果他们当真有打劫shā • rén夺宝的想法,凭良心说,温陶觉得自己用五阶遁地符逃跑是没问题,但是周迎和田改之就不一定了。而且五阶遁地符是压箱底的东西,不可轻易拿出。
温陶问:“你是说他们在这里安营扎寨,还生火,有固定的人出去狩猎?”
周迎点头。
温陶心下松缓许多,只是还有些忐忑不安:“听起来倒像是宗门世家出来的扎堆行动,但上次沙漠中的六人劫匪也是一起行动的。这下倒是不好判断了。”
一旁的田改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他脸上还流着汗,整个人很有精神。田改之道:“温陶姐要是为南边一公里外的那伙人忧心,那倒不必了。我刚刚去打探了下,他们都是孤灯宫的弟子。”
温陶刚刚下来的那口气还没缓过来,就听见田改之道——
“既然碰见了孤灯宫的弟子,哪怕对方人多势众,我也要给他们添点乱。”
以前的田改之虽说有些调皮捣蛋,但绝不是现在这样的,温陶有理由怀疑是卢尉明真人那怪异的性格带偏了田改之。当然,有姐弟滤镜在,田改之在温陶、李思语和盛谦看来都是一个很乖巧的小男孩。
不管温陶怎么想,她一个人是拗不过两个人的,只能暗中跟了过来。
没错,除了田改之因为卢尉明的嘱咐对着孤灯宫弟子有些嫌弃,就连周迎这么个冷心冷情的人竟然也跟孤灯宫弟子有隙。但周迎向来是个内向的人,温陶哪怕自诩救了他一命,也不便随意问他缘由。周迎只过去孤灯宫和他已经逝去的师父有些嫌隙,但更多的,周迎沉默不想答,温陶也只能略了不问。
这也是田改之和周迎说只是捣些乱,让他们手忙脚乱一阵子,并不伤人致死,温陶才同意了两人的计策。不过也是,对方毕竟将近二十人,己方三人,己方还要找对方麻烦,顶多来个恶作剧性质的也就够了。
温陶身上贴了敛息符,趁着孤灯宫弟子不备悄悄爬上了临近的一棵巨树。
他们选择安营扎寨的地方不错,附近都有高大茂密的巨树,里面藏两三个人,若是敛息外加小心些,很难发现他人的踪迹。
此时临近傍晚,温陶藏在巨树上,隔着层层叠叠的树叶丛枝看远方青山群中落下的一轮火红落日,不觉也有些痴了。
哪怕同是朝阳落日,只要在不一样的地方,不一样的季节看见,也别有一番意境。若是身边陪着的人不同,心境不同,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温陶垂眸看了眼就在她不远处的一棵巨树上落脚的田改之,隔得有些远,外加上树叶遮盖,她看不清田改之的人,但她只要稍稍低头,就能看见小心翼翼蜷缩着蹲在树枝上的周迎的头顶。
似乎是意识到温陶在看他,周迎忽的抬头,一双沉沉如古井无波的黑眸闯入她的视线。温陶突地惊了一下,还好她冷静惯了,没发出任何声响。
温陶状似无意的移开了目光。
夜幕渐渐降临,孤灯宫的弟子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他们一共有二十三人,依着温陶看见的,约莫有十个女修,十三个男修,其中六个炼气大圆满,四个炼气十层,剩下的都是炼气十一层和十二层的。
人多势众,但也人多嘴杂,晚间燃着篝火烤着肉,又是同一宗门的,他们说话的声音难免就有些大了些。外加上温陶神识早就超过了一般的炼气大圆满修士,和筑基初期修士的神识也不遑多让了,所以她将那些人的话“听的”、“看的”一清二楚。
一个白衣女修开口道,嗓音轻柔带着股似有若无的媚意:“张师兄,都这个时辰了,邵敬宜师妹还没回来呢,要不要找个师兄师弟去找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