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陆既明移开目光,漫不经心地说道:“谈吧。你想谈什么?”
沈馥直接说道:“我不是豫北鸿福绸庄的少东家,也不姓‘沈’,我和姐姐来平州是为了躲避战乱,顺便骗点钱。没有人指使我们,我们也没有别的目的,大少一查便知。”
陆既明“嗯”了一声,不惊讶也不生气,甚至没有抬起头,而是用筷子拆起了兔肉,慢条斯理的。也不知道他是早知道了还是根本不在意,沈馥仔细留意他的表情,企图从他脸上找出一点端倪。
他接着说道:“大少用得着我的地方,只要我能做,我都能帮忙。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祸及家人。”
出乎意料,陆既明爽快地答应:“好啊。”
沈馥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愣了愣,说道:“我是说......”
陆既明用筷子指了指冒着热气的烟熏兔,说道:“快吃。”
沈馥的心“突突”地跳,酥嫩鲜香的兔肉吃进嘴巴里也索然无味。再说下去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们之间的权力关系不对等,谈条件也过于不现实了。他只能尽量展示诚意,让陆既明放松点警惕,这样他们才能伺机脱身。
一顿饭吃得干巴巴的。
沈馥回到卧室里,坐下放松身体的时候,才发现脚底疼的厉害。昨晚受伤后,他都没有心思好好处理伤口,匆匆包扎了事。他皱着眉脱了鞋袜,将潦草包扎的纱布拆下来,疼得不断倒吸气。
伤口还是血糊糊的,看上去并不浅,折腾了这么一天,比昨晚刚划伤的时候还要触目惊心。沈馥将脚架在脚踏上,往后倒在松软的沙发上,长叹一口气,累得脑袋疼,额角有条青筋在突突地跳,他感觉自己下一秒闭眼就能睡着,但脚底的疼又把他牢牢拽住。
突然间,陆既明推门进来了。
沈馥连忙坐起来,身体紧绷,满脸戒备。陆既明手上拿着个托盘,上面有药和纱布。沈馥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坐着,定定地盯着。
陆既明把东西放下,在沈馥对面坐下来,托住沈馥的脚踝,放在自己的膝头,看了看伤口,好像感觉到疼似的,“嘶”一声轻轻倒吸气。沈馥不发一言,看着陆既明轻轻地将药水倾倒在纱布上,纱布压在伤口上。沈馥疼得差点大叫,咬住嘴唇才忍住了,下意识就要缩回脚,陆既明攥住他的脚踝,帮他清理伤口。
太痛了,沈馥浑身都是冷汗,嘴唇咬得发白。
陆既明的动作一点都没放轻,纱布被染红了。沈馥拼命忍着,盯着陆既明的一举一动。
“除了钱,你们没有别的目的吗?”陆既明突然问道。
因为不断袭来的疼痛,沈馥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陆既明这是在问话。他正要回答,陆既明又将沾湿了药水的纱布重重地摁在他的伤口上,沈馥几乎疼得没法思考。幸好,他不曾撒谎,问题的答案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没有。”他咬着牙回答道。
伤口清理干净了,陆既明开始给他包扎。因为失血,沈馥的脚踝格外苍白,被陆既明一手攥住,显得脆弱而无力。
直到这个时候,陆既明才勉强相信,沈家姐弟背后没有人指使。
前段时间,陆既明已经感觉到了沈馥萌生退意,日日心神不定,他将沈馥的忐忑全数看在眼里,只等着哪一日沈馥真的要逃了,再顺势逮住。不料,有人传来书信,直言沈家姐弟是骗子,要在四月初三晚上乘船逃跑。
是谁传来的消息,陆既明并不知道,所以在那日,他让秦雁把车缀在沈馥后面,开到城东码头,在车里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现身,就是为了看到底是谁在帮沈氏姐弟弄到离开的船票,又是谁通风报信,要借他的手,除掉这俩姐弟。没想到,他们居然没成功上船。
“满意了吗?”沈馥吐了口气,平静地问道,“大少能答应我的要求吗?”
陆既明包扎伤口的技术娴熟,纱布绕了几圈,绑了个漂亮的结,看上去整齐又舒服。他把沈馥的脚托在掌上,低头在脚踝上亲了一口,说道:“看你的表现。”
沈馥表现的机会马上就来了。
陆既明要在陆公馆办宴会,广发请柬,城里有名的中式西式厨子全都请来,提前一天,早早地就布置上了。沈馥脚上的伤口还没好全,他走起路来还有点跛,扶着栏杆下楼的时候小心翼翼的。
他捡起陆既明扔在一边的宾客名录看,方媛方小姐的名字赫然在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