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肆身侧热热闹闹,人声鼎沸,但他那如同宣言般似的话语清楚地传入电话另一头,让另一侧听见他话语内容的人皆燃起了怒火,记者咬牙切齿,牙齿磨得咯咯作响,他道:【你给我等着!我等必定替伟大的神惩戒你的不敬!让你后悔!】
祁肆发现对方大概是漏听了比较重要的消息,对他们的威胁毫无反应:“我在S城的海边,不要漏听了。”
那侧忽然静默了一瞬。
【海边……?】
祁肆听到有人迟疑地开口,随后紧接着是细碎的低声交谈声。
【海边……他怎么会在那里?】
【……神的旨意……】
【他……最后……祭品……】
祁肆盯着电话沉思,觉得自己运气大概是有点太好了。
如果可以,他倒更希望是在鱼运方面运气好。
祁肆耐心地听着,尽管电话那头记者掩着音孔,但祁肆仍然听见了些断断续续的词语,这些词语足以让他推断出他们的交谈内容。
游艇主人所说的热闹活动十有八/九和这个邪/教组织有关,而出现在海边的祁肆显然引起了组织的注意力,想必又是东想西测,认为祁肆的存在意义重大了。
祁肆漫不经心地敲着墙等待,忽然觉得有些讽刺。
他们对「神」信仰不已,自认将一切奉献给神明,却连神明的想法也无从得知,更多的分明是全凭臆想猜测,甚至还沾沾自喜。
就像白色长阶上,构成幻境的记忆的主人——假如祁肆没有想错,那人对“青年”亦是抱着同样的感情,将“青年”当作信仰,为之做出了幻境里的事情,装满怪物的研究所、被屠/杀的村庄,或许还有很多未曾展示在祁肆眼前的事情。
可那人做这些事情,又能得到什么?即便重新见到了“青年”,他就会满意了么?
祁肆想不通所谓的信徒做这些事情能得到什么。
第一个幻境中,那名青年和祁肆相处了很久,以祁肆的角度来看,青年确实谈得上优雅高贵、危险迷人,面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可对方偶尔会显露疲惫和厌倦,即便身侧有他和那只黑猫的陪伴,对方似乎并未得到宽慰。
或许因为祁肆和“青年”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同一个人,只有祁肆察觉出了对方的疲倦。
一个疲惫、对世间充满厌倦的人,选择舍弃感情和记忆,从头开始,似乎是件合情合理的事情。
祁肆不愿评价“青年”的行为,即便是因为有了“青年”的因,才有了他这个“果”,可究根结底……他们根本不一样。
祁肆冷静地做出判断,心情平静,向来不为外物所扰,即使“外物”是过去的自己,他同样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种种想法从祁肆脑海中掠过,他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底仍旧是一片清明。
电话那头记者放下手,冷笑:【你给我等着!】
“……”祁肆说,“好,我等着。”
他话音落下,立刻关了电话,离开了便利店。
自祁肆踏上白色长阶,外界已经过了一月的时间,祁肆的角色无亲无友,即使失踪一周也没什么寻人启事。
如今已是傍晚,但街道上仍旧十分热闹,灯火通明,人潮向沙滩处流去,祁肆顺着人潮,瞥见路边小摊上有卖面具的,买了个白色的简单面具戴到了脸上。
对某邪/教组织如何从人群中认出自己,祁肆略为期待。
某名为奈亚拉托提普的邪神邪魅一笑,表示并不想让祁肆如愿。他将能够指示祁肆方位的指南针赐予记者,同时将所有组织成员忽悠了个遍,只让他们去找到祁肆,并不说之后该如何做。
但这却给了组织成员一个定心丸——抓住祁肆,让他成为祭品。
他们从海边的据点出发,雄赳赳气昂昂地直奔祁肆所在的方位而去。
祁肆手里拿着五根鱿鱼串,面具半戴在脸上,慢悠悠地在海滩上走着。
他不经意间瞥了眼波光粼粼的海面,似乎望见了一个闪过的巨大尾巴,但凝神再看,那里只有一轮被海面映照出的圆月。
祁肆收回视线,继续啃鱿鱼串。
说到海,最先想到的应该是大白鲨鲸鱼等令人印象深刻的生物,祁肆想的则是数不尽的、种类繁多的鱼类,但此刻,他啃着鱿鱼串,忽然有些想吃海里的鱿鱼了。
还有章鱼。
记者和他的同伴遵循神明的指示,来到了祁肆所在的沙滩上,这里人不少,以防万一,在确认祁肆所在的地方后他们兵分三路,悄无声息地逼近了祁肆。
祁肆仍在沙滩上慢悠悠地走着,脚步稳定,似乎没有丝毫发觉。
记者脸上也戴着面具,他静悄悄地逼近祁肆,在祁肆“没有反应”时逼近了他,用匕首抵住了他的后腰。
“我抓住你了。”
记者得意洋洋地宣告。
这个季节衣裳单薄,只求清爽,祁肆清晰地感知到后腰处隔着布料传来的冰冷质感。
“……你抓住我了。”祁肆真诚地拍掌,“恭喜。”
记者:“……”
他咬牙切齿:“你闭嘴,接下来什么都不准说!”
他们带着祁肆穿过汹涌的人潮,回到了据点。
比起外面的热闹,他们的据点过于冷清。
冷是真的冷,祁肆一踏入房间,便察觉到明显的温度变化。
“没想到你们真的抓到我了。”祁肆语气平淡,丝毫没看出“没想到”,“看来你们的神还是有点用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