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承恩显然太过小看了自己的身份。
他是景宁王妃,是那位手握实权执掌西北兵马的尊一品最年轻亲王的正妃,是堂堂正正嫁入李氏宗族拜过祖庙宗祠的皇家人。杨府内今日到来的许多高朋贵戚,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与皇家、与景宁王府套近乎攀关系的大好机会。
故而,李承恩刚避入厢房不久,不时便有娘家表亲各位夫人借着各种理由前来拜见。心里存了攀龙附凤的主意的人,多还带上自家闺女和女双一起,想要在景宁王妃面前刷个脸熟。这帮人都是早就收到了风声的,知道杨芸此次当选完全就是靠着李承恩给景宁王吹的枕头风,听说还请动了宫里的郁淑妃亲自去走动关系。
这个事实立即就打破了长安城内莫名流传了三年的所谓景宁王夫夫不合、所谓郁淑妃不喜儿媳的谣言和传闻。
世人庸庸碌碌,皆趋利而往,发觉景宁王妃如此得王爷和宫里恩宠,自然心思就都活络了起来。但李承恩却是真的不耐烦这些夫人们的奉迎,尤其她们个打个讲话都带着九曲十八弯的心思和技巧,应付起来实在比他当初在大唐面对朝堂上的各种明枪暗箭都要累。这好不容易捱了大半个时辰,李承恩就有了想提前回府的冲动,他实在受不住那一股股飘袭而来的香风和故作谄媚讨好的笑容。
正不耐烦着,陆铁就又带了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进门前来拜见:“参见景宁王妃。”
“又什么事?”李承恩口气已经控制不住地窜上了几分烦躁,他垂眸看向陆铁,板着脸示意他简短回答。
“少爷,是表小姐,她想在出阁前求见您一面,向您请教一下王府后院的一些规矩。”
“……”李承恩闻言微微蹙眉。
这个理由明显就是个借口,但身为新嫁娘的杨芸用这个借口找他,他却不能不见。对方出阁在即,心中自然对皇家规矩有几分惶恐,而偏偏侧妃的位份,又确实不会有宫内的规矩嬷嬷和皇家的礼仪典册赐下,这般情况下,对方想要得到他这位现成王妃的指点也无可厚非。
只是对于李承恩来说,杨芸和原身在情感上有所牵扯,这时候去相见,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即使他已经成了双妻,但到底……若是万一这事传道了出去,又会否对杨芸的闺誉有影响?
“启禀王妃,小姐红妆已成,拜别在即,闺阁所在的院子里夫人、老夫人都已经过来了,镇国公夫人也在,小姐这番提议也是请示过众位夫人的,是夫人们让奴婢过来求请王妃,希望能得王妃屈尊走上一趟。”这丫鬟是一直跟在杨芸身边的贴身大丫头,机灵得很,很有眼色的立即看出了李承恩眉目间的踌躇,宛转地把目前闺阁内的情况描述了一遍。
这番话确实打消了李承恩的疑虑,既然当家主母们和镇国公夫人都在,那他所顾忌的,她们未必没有考量过,既然她们都觉得没问题,他又何妨应邀走上一趟。再说了,过去走走也总比坐在这里不停应付原身的那些个一表三千里的亲戚们要好。
当下也就点了头,他打发了虽然转了女双但毕竟还是个完整的男儿身的陆铁留守厢房避嫌,自己独自跟着那个丫头往后院挂满了红绸最为喜庆的一个院落走去。
杨芸闺阁所在的院落并不算大却很精致,外有粉垣围绕,内有绿竹掩映,穿过一道造型雅致的石洞门,便到了那幢雕栏画栋的二层临水楼阁。
厢房里正热闹着,虽没有前厅正院的人声鼎沸,也是一片喜气腾腾。按照仪礼的习俗虽有传出几道哭声,但到底是一件喜事,这些短暂的嘤咛夹杂在一片道贺劝慰的话中也就很快不闻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