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去如抽丝,毓秀一觉睡的安稳,第二日上朝时神清气爽。满朝文武见毓秀无恙,以宰相府为首,纷纷劝她保重龙体,不可过度操劳。
君臣寒暄一番,毓秀将灵犀宣上殿,“皇妹既已成年,理应出宫封府,朕已下旨着内务府与礼部制备公主封府事宜。公主从今日起调任礼部侍郎,与崔尚书一同主持礼待国宾。”
公主一入六部便任侍郎,又安置在崔缙门下,毓秀对灵犀也算是十分用心。百官心中各有滋味,有的吃惊,有的却一派泰然,显然是一早就听到风声。
毓秀坐在上首端详殿下众人的表情,目光与大理寺卿交汇时,二人想的事大同小异,彼此心照不宣。
刑部尚书迟朗见毓秀与程棉神交,也猜到其中因果,含笑望向程棉,眼中别有深意;程棉对迟朗微微一笑,显然是默认了迟朗的猜测。
二人同掌刑狱,从一开始的互试深浅,各自为营,到如今以友私交,惺惺相惜。迟朗比程棉城府更深,为人左右逢源,喜怒不形于色,朝臣无一不与其交好。可只有与他交深的人才知道,他本是一个无情酷吏。
迟朗看了灵犀,又将目光转向与他同是一部尚书的崔缙。
原礼部侍郎中有一位是崔缙一手提拔,另一位却似乎与崔缙不曾深交。此人名叫贺玫,是孝献十年科举殿试的榜眼,为官刚正不阿,性子执拗,从不会对上官溜须拍马,投机钻营。
崔缙本是人所共知的君子良臣,颇有宽厚之名,不为一己之私排挤下臣。众人原以为他与贺枚冷淡如水是秉持君子之交的礼数。谁知一月前,崔缙竟上书参奏贺玫,言之凿凿,满纸诋谤。
毓秀对贺玫一向钦赏,又不能不顾及崔缙,恰逢前林州巡抚告老还乡,她便将贺玫迁至林州任上。
迟朗当时就疑惑,贺玫为官多年,就算为人稍欠圆滑,也不至于在短短一年之中就把礼部上下得罪殆尽,落得一个孤家寡人的名声。
如今看来,贺玫调任的始作俑者是崔缙,受益者却是灵犀,今日之后,众人便都认定崔缙以权谋私,倒戈向公主党示忠。
崔缙原是献帝心腹,早年时常于朝下出入勤政殿,朝野内外皆传言他手掌了一枚九龙章。如今新朝初立,礼部居然这么轻易就选定立场,却是众人始料不及的。
散了早朝,文武百官轮番向灵犀道喜,说的话大同小异,无非是预祝公主一展抱负,或是恭祝她早日加封王位。
程棉与迟朗也未能免俗,程棉对灵犀道贺罢就站在一旁,迟朗却与灵犀谈笑往来,待姜壖前来同灵犀道贺,他二人才悄悄躲出重围,先一步离宫。
临近宫门,迟朗凑近程棉道,“一月前崔尚书弹劾贺侍郎时我还不解,今日才恍然大悟。”
程棉笑道,“敬远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此话怎讲?”
“前林州巡抚并非告老还乡,皇上是为了照拂三朝老臣的体面,对外才如此宣称。”
迟朗掩口道,“怪不得我听闻林州……”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程棉一把抓住胳膊。
迟朗适时收声,转身与程棉一同恭候来人。
迎面走来的是兵部尚书南宫秋与定远将军纪辞,他二人大步流星,像是特别来追赶程棉与迟朗的。
南宫秋出身南宫世家,官任兵部尚书,是六部司长中年纪最轻的一个。南宫家世代将门,南宫秋其父受封抚远将军,常年驻守西疆。
南宫秋与纪辞出身官宦之家,本有一段旧情,她担任兵部主事时,恰逢纪家家道中落。纪辞得益于她上下疏通,力荐从武。若非受南宫家诸多提携,他也不会有今时今日的风光。
程棉与纪辞本是同科进士,年纪相仿,出仕之路都经历了一番波折,只不过程棉波折在举业之前,纪辞波折在举业之后。如今纪辞成家立业,重振家声;程棉却还是孤家寡人,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