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沉颜对众人道,“今日夜堂审的并非地府之鬼,惜墨尚在人世,当初在林州遇刺身亡的是我派去保护他的暗卫。彼君精擅易容之术,与惜墨互换身份,代他一死。惜墨虽身受重伤,却躲过一劫,在边关休养多时,伤愈后秘密回朝。朕之所以安排在大理寺上演这一出戏,就是为了让南宫秋与南宫羽自认其罪。”
华砚手尖冰凉的触感,姜壖仍记忆犹新,彼时公堂中虽点着微灯,那投射在黑屏风上的黑影绝不像是人影,若是他记得不错,方才堂中人地上都有在地上投出影子,只有华砚没有。华砚苍白的面容,说话的语气,超然的姿态,都不再像凡世之人。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心慌意乱,失了分寸。
如今事有反转,今上竟说华砚尚在人世,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她与大理寺串通演的一场戏,只为逼南宫羽与南宫秋招认其罪。
世间万事万物,不过黑白两面,姜壖却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不黑不白的陷阱。
纪诗从梁柱上跳下来,手里握着一支巨大的蒲扇,对众人行礼赔罪,“方才如有得罪之处,请众位大人体谅。”
灵犀哭笑不得,“怪不得方才堂中阴风阵阵,竟是人力所为。”
一句说完,她便走到堂下,将华砚从上到下仔细看过,“殿下可还记得我们从前在御书房时,我在你书中写过一句什么话?”
华砚笑道,“恭亲王写的是‘人生何处不青山’。如今想来,倒也讽刺。”
灵犀面上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点头道,“果然是殿下本人,你既在人世,为何隐藏的如此之深,即便是为今日夜审鬼堂做准备,也不必瞒下所有人,起码知会我……”
这一句话还未说完,毓秀就轻哼一声,倒在桌上。
灵犀心下一惊,还未来得及反应,纪诗已在她之前冲到毓秀身边。
侍从匆忙叫来廉曹两位御医,廉锦为毓秀诊了脉,凝眉道,“陛下劳累过度,胎相不稳,人已昏厥,为保龙胎,要速速回宫施针用药。”
灵犀凝眉对众人道,“林州案重审至此,陛下已耗尽心力,涉案之人如何处治,由三法司裁定断决,三日之内,上表以奏。陛下之前下的几道口谕,由宰相府尽快拟旨实行。”
众人各自领旨,禁军与侍从备驾。
华砚看了纪诗一眼,纪诗便退到一边,华砚上前抱起毓秀,一路出了大理寺,自上龙辇。
程棉与迟朗见姜壖面色阴沉,似有不甘,忙吩咐将南宫秋与南宫羽收押。
凌寒香心知姜壖恼怒至极,面上却笑容不减,“姜相与南宫家相交甚厚,一朝得知真相,失望在所难免,动气伤身,姜相还是早些回府休息为上。”
姜壖心知凌寒香有意讽刺,冷哼一声以为回应。
凌寒香与灵犀相视一笑,同洛珅等人一同出了大理寺。姜壖却迟迟不动。
待人散尽,纪辞上前对姜壖拜道,“今日之事,下官一概不知。”
姜壖与纪辞并肩出了公堂,沉声问一句,“圣字符号的秘密,当真是子章告知迟朗与陛下的?”
纪辞咬牙道,“下官在帝陵中找到刺客尸体并收敛,本想速速焚毁以免节外生枝,奈何刑部匆匆索要,不得已只得将尸体交与迟朗。之后刑部如何处治,我一概不知,迟朗将刺客交还我部时,尸体头上就已有圣字符号了。”
姜壖思索半晌,正色道,“陛下果真处心积虑,当初劫持陛下入帝陵的并非影军中人,她竟李代桃僵,命迟郎伪造证据,陷害南宫氏。”
纪辞蹙眉道,“今日之事实非我所愿,姜相若有部署,下官必竭尽所能。”
姜壖笑道,“子章与南宫氏私交匪浅,我自不信你已心生二意,陛下有备而来,且让她得意几日,只要陛下不外宣坐实南宫氏之罪,事情就还有转机。”
纪辞咬牙道,“姜相可要派人知会抚远将军?”
姜壖摇头笑道,“自有人知会。隔墙有耳,子章先回去吧。”
纪辞对姜壖一拜,转身而去。
姜壖在院中站了半晌,等何泽与岳伦折返。
半晌之后,二人回还,对姜壖一拜,面上皆有愁容,“姜相预备如何行事?”
姜壖冷笑道,“陛下层层布局,费尽心机,今日是我们输了,她却也没有赢,来日自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