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壖笑道,“在文德之前,宰相府从未曾设副相一职,可见陛下对你与众不同,说寄予厚望也不为过。”
贺枚微微一笑,“下官得蒙皇恩才能洗脱罪名,重出仕途,心中自感念陛下再造之德。”
姜壖听贺枚话说的有意,面上笑容一僵,转而问一句,“三堂会审之后,文德可曾去尚书府上拜望过你恩师?”
贺枚淡然道,“下官才入宰相府,诸事凌乱,还未得空闲去尚书府探望。”
姜壖笑道,“对师长敬爱之情,不在言,而在于行,更在于心,文德恐怕是为避嫌,今逢圣驾亲去尚书府探望崔大人,老夫想与你一同前去,文德以为如何?”
贺枚明知姜壖别有用心,却不好拒,只说要稍作整理,待姜壖出门,他便收好卷册,交代心腹幕宾。
毓秀到尚书府时还未到申时,崔缙亲自出门迎接。
毓秀下了龙辇,见崔缙行礼,忙上前将人扶起,“朕特意吩咐他们知会崔公不必出门相迎,崔公怎么还是出来了?”
崔缙瘦到只剩一把骨头,立在风中飘摇,“臣深蒙圣恩,惶恐不已。”
毓秀见崔缙虽面带病容,一双眼却十分清明,心中好一番感慨,谈笑间与他一同入府。
二人进了正堂,毓秀将人等屏退,正色对崔缙道,“崔公之所以会受这一番苦楚,皆因我无能,如今林州案尘埃落定,朝廷才终于能给崔公一个交代。”
崔缙惶惶一拜,苦笑道,“陛下将臣置于何地?皆因臣无才,才使陛下为奸佞所欺,陛下为臣竭尽思虑,几番筹谋,臣万死不足以报效皇恩。”
一言既出,两厢皆叹。
君臣对望半晌,心中各有一番滋味。
毓秀扶崔缙落座,方才上位自坐,笑着问一句,“听御医说崔公的病情比之前大为好转,我今日来不光是为探病,也想请你早归朝堂,回礼部主事。”
崔缙面生惭色,讪笑道,“林州事出,臣放了手中公务,三审定罪后虽入天牢,却得迟大人多方照拂,并未如文德一般受尽苦楚,如今沉冤得雪,重见天日,反而生出惫懒之心,躲闲在府,迟迟不敢面见君上,只想等年关一过,再回礼部复职,预备春闱之事。”
毓秀点头笑道,“崔公既有主张,朕便放心了,今日我来,还想问你一件事。”
崔缙笑道,“臣必知无不言。”
他本以为毓秀要问他恩科之事,谁知她竟问一句,“在我称病休养的两月间,曾秘密出宫去了一趟南瑜,回程时途径绣山寨,见到绣山寨的大巫师与崔公的幕宾徐怀瑾。”
崔缙心中一惊,立时猜到毓秀用意,忙起身拜道,“若非陛下解救,绣山寨已遭灭门之祸。”
毓秀笑道,“彼时情势危急,救人就是救己。当初官兵攻寨是以彻查活人蛊为由,朕原以为人蛊之事只是段翎借机杀戮的幌子,回京之后派人再去追查,却发现了一些奇事。”
崔缙听了这一句,莫名有些心虚,垂眸不敢直视。
毓秀见崔缙眼神飘忽,越发肯定心中的想法,一声轻叹罢,试探着问一句,“崔大人当真笃信苗疆蛊术,派人秘密制作活人蛊?”
崔缙一声长叹,跪地拜道,“臣有罪,请陛下重罚。”
毓秀蹙眉道,“人死不能复生,养蛊唤尸有违伦常,属逆□□事,若此事当真是崔公主使,你的确有罪。”
崔缙低着头,一字不肯辩解,伏在地上动也不动。
毓秀明知崔缙有苦衷,便走上前扶起他,温声问一句,“崔公饱学鸿儒,怎会轻易被此等邪门巫法蛊惑,你究竟为何执着人蛊之术?”
崔缙戚戚然,一脸哀色,“臣斗胆问陛下,若华殿下当日在林州遇刺身亡,有一法可让他起死回生,陛下可愿一试?”
毓秀明知崔缙只是就事论事,并无他意,她心中却生出一丝异样情绪。
这天下间若有一法能帮她找回华砚之心,即便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付出再大的代价,她也愿冒险一试。
崔缙从毓秀的眼神中已得到答案,“陛下圣明,自然猜得到微臣为何如此。”
毓秀一声轻叹,“崔公是为你的亡妻?”
崔缙苦笑着摇摇头,“臣一生规行矩步,克己奉公,行的是光明大道,从未有负君上,有愧苍天,却亏欠了一个人。她的生死不仅关乎于臣,也关乎我西琳的国运,陛下的江山。”
崔缙的亡妻只是寻常妇人,绝不会牵扯所谓国运江山。
毓秀心中越发好奇,“崔公为人谨慎,从不曾妄言,究竟是何亡人如此紧要,竟会牵扯西琳的国运,朕的江山。”
崔缙一声轻叹,“臣一心想追回的人,是钦天监监正凤天水。”
毓秀恍悟,“可是曾教授洛琦与舒娴五行八卦,演算之术的神机天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