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琂先把妻子扶下车,回头见女儿迟迟不下车,问:“怎了?”
他未做多想,伸出手去。
阮扶雪回过神,扶着爹爹宽大有力的手掌,这一次稳稳地下了车。
当她在阮府门前站定脚步时,她才有了重回故地的实感,阮扶雪不由自主地仰起头,望向阮府不失气派的大门。“上次”她来时是带着爹娘的尸骨,这次是阖家团圆。
爹娘正站她面前,笑唤:“芫芫,还傻站着作什么?”
这时。
今年廿十又二的大堂哥代父亲来迎接小叔叔,已跨过门槛迎出来,见了面就嘴甜地道:“小叔叔,许久不见,您还是一派玉树临风,仿佛不会老似的。”
阮扶雪打量自己这位大堂兄阮靖云,他身着宝蓝色直缀,头束玉冠,脚蹬皂靴,富贵又鲜亮,却略显轻佻不稳重。不错,是她印象中的大堂兄。阮靖云是他们这一辈大房的长子,打小被惯坏了的,在举业上无甚出息,后来勉强考上举人,家里赶紧给他弄了个芝麻小官先做着,还三天两头地出岔子,有时他不敢告诉家里,就跑去霍家找霍廷斐这个小舅子帮忙兜底儿,有回还要拉着霍廷斐去喝花酒。
大抵是阮扶雪打量得略久了,阮靖云发现自己被人看着,低下头,瞧见粉雕玉琢的小堂妹,也是眯起眼睛笑:“这是四妹妹?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刚会走路,如今都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阮扶雪收回目光,微微颔首:“大堂哥好。”简短的惜字如金般。
阮靖云听表妹这一把声音甜若黄鹂,她小小年纪,却不似其他妹妹那样一团孩子气,隐隐已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清清冷冷。他不由地在心底叹道:女儿尚且如此,难怪四叔才过三十而立的年纪竟就做上大官,倒比他家老头子有手腕多了。
阮扶雪随爹娘进门,大堂兄领他们去了正院。
大伯父阮玚正端坐在阮家正厅正中的交椅上,好整以暇地等着他们一家子,这血脉相连的胞弟回来,他却只是瞥了一眼,不冷不热地说:“回来了啊。”这怎么也听不出欣喜和欢迎之情。
阮琂仿若未察,仍如春风沐雨一般:“大哥,许久不见了。”
大伯母赵氏倒是站着的,见来人了,身边伴着两个丫头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笑盈盈地与娌妯打招呼:“语冰,多年不见了。”
阮扶雪一见她,尤其是照见那张和煦地笑脸,正如脑子里被人炸了个雷,瞬间诸多旧恨涌上心头。
大伯母生得不算顶美,一张圆脸,皮肤雪白,一笑起来就显得尤其慈祥可亲,大抵也是因为她的皮相,才让阮扶雪几次三番信了她的鬼话,一错再错,终至焚身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