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起来。
我只知道必须排除名为源信的障碍这件事。
“你入魔了,两面龙姬。”虎杖知用完好的那只手捉住我的手臂,借力与我交换位置,来到源信面前,“我要向源信师父所求之物——”
他转向源信,接着说。
“是您的性命。”
欸?
我愣住了。
混沌的思维获得一瞬清明,可还未等我弄明白原委,就听见源信如释重负的笑声。
“甚好,甚好。”
源信摊开双手,“老僧正等着这一刻。”
他的身体随话音扭曲变形,纠结成网向我张开。
我吓了一跳,向后撤离,却晚了一步。手臂被捆在身侧动弹不得,与源信化成之物接触的皮肤刺痛烧灼,神力迅速溢散,最终撑不住幻化的腿被迫跪在水中。
“这是什么东西!”我朝虎杖知吼道,“你和源信做了什么!”
“源信师父圆寂,这是活着的咒物。”虎杖面露凄凉,宣判似的对我说,“吾乃御三家五条之子,五条知。”
虎杖....五条!
果然是这样吗!
“五条知!”
他欺骗了我。
“不会让你们如愿。”
区区咒物,凭什么困住龙神?
只要宿傩还在,我就——
五条知抬手扔来一物,在我脚下砸出带血的水坑。
“宿傩的手指。”
“你不是问是谁将我击伤吗?龙女。”
“御三家联手讨伐两面宿傩,不求速赢,前赴后继只为夺走他的手指,你知道为什么?”
他根本没想听到我的答案,自顾自解释道。
“失去手指,哪怕只有一根,两面宿傩就无法展开领域,他虽是诅咒之王,□□再生也不能轻易做到。再加上你、真是可笑,偏偏有你这么一条软肋。”
“你们输了。”他说,“当你看见这根手指的时候,一切都成定局。”
五条知阖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蓝变得浑浊。我被他的眼震慑,几乎忘记自己的处境。
什么都听不见。
什么都看不清。
可又什么都能看见,什么都能听到。
“领域展开——芥子须弥。”
话音落地,五条知的眼睛迸出鲜血、染红瞳孔,捆住我的枷锁上随之睁开数只巨大的眼睛,死死盯着,烧灼着我的身体疼痛不堪。
“强行取得的‘六眼’只能成功展开一次领域。淤迦美,怀抱着你的迷梦,永远沉睡下去吧。”
可恶、可恶,可恶!
竟中了他的计!
从一开始就是欺骗,是为了捕捉我才故意出现在那条河边。
啊啊,竟导致这般下场。
都是我的过错。
“我诅咒你,五条知,欺骗我的代价,我迟早会亲自讨回。”
生生世世,背负着我的诅咒。
挣扎再无用处,在陷入永无止境的黑暗前,映入眼中的五条知空洞的眼眶和他凄苦的笑颜。
我读到他的唇语。
*
“做得好,五条知!封印了邪龙,你便能承袭家主之位。”
“我已经没有六眼了。”
“主持大局之人不一定需要力量,功绩也可保你半生安稳。”年迈的老者拾起布满眼睛的小盒,“这咒物——”
“叫他狱门疆吧。”
五条知失去视力,足下不稳,扶住侍奉在侧的仆从的手臂支撑身体。
“芥子纳须弥,可惜只能困住她一段时间。不过宿傩的手指亦被封印其中,暂时无需担心。”
“什么?”
“束缚只有一个,而她已经——”五条知欲言又止,“走吧,去向两面宿傩宣告龙女的死讯。”
“和平之世就要到来了。”
*
后日谈。
夏油杰抬手,扼住自己的脖颈。
“啊啊,好厉害,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见。”他发出诡异的笑声,之后不久自称“真人”的人形咒灵也回到此处。
五条悟最后好像说了什么,我懒得去听,夏油启动“关闭”的术式,将狱门疆握在手中,不料后者竟然瞬间增加重量,自他掌心落到地面。
狱门疆表面睁开数只眼睛,密密麻麻,似乎在凝视着什么。
“这家伙!”
夏油杰面露不甘,但很快平复情绪,恢复往常的可憎模样。
“五条悟,封印完成。”他转头对我说,“怎么这副表情,龙女,这东西让你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了吗?”
“邪魔外道,我与你可不是合作关系。”
我拍拍衣襟染上的尘土,蹲在狱门疆前,手指戳进那些睁开的眼。
冰冰凉凉的触感。
“知(satoru),悟(satoru)。”
读音完全相同。
我想起那个时候五条知的唇语。
永别了。
....永别?
这不是又见面了吗?
代替先祖承受诅咒的五条之子。
究竟是因果?还是轮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