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根本不会追来,我也没想真的摆脱他的视线,省的招惹怀疑。所以只请求宿傩带我去高专附近的山里闲逛,顺便躲开少年少女的追问,有些事情不让他们了解过深,两边都落得自在。
宿傩随意挑选了落足处。
我从他背上爬下来,发觉四周景色与我们初遇的山很像,问是否有意为之,宿傩却说山林草木不过尔尔,看起来总是相似,是你在我身边,便觉得和那时一样……
他欲言又止,紧紧攥着我的手,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
“怎么这时候不提与我一同离开的事了?区区残渣还不足以成为你与我的阻碍。”
他是在说涉谷时我想要与他丢下一切跑路的提议。以“残渣”称呼羂索,也只有宿傩有这样的实力。
现在的我不行。
“境况不同,人常说身不由己。”
“你不在规则之内。”
宿傩皱了皱眉。
我少见他急切,嘴角不禁弯起,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如今我啊,也在囹圄之中了。”
他不再接话,我亦保持沉默。
耳边只有风声,眼前只是丛丛绿茵,一时忘我、竟忘记时过境迁。隐约见着天边聚起的一簇云,就觉得要下起雨了,然而等了好久,都没有水从天上落下来。
宿傩在我身边枯坐,我不动他也不动,我们两人和身后埋在土里只露出尖的石头没有区别。想起从薨星宫离开前与孩子们说去约会,可现在这赌气的氛围怎么也和“约会”二字对不上。
难得的空闲,浪费掉实在可惜,于是我凑过去,用鼻尖蹭蹭宿傩的脸颊,“你在等我许诺吗?”
宿傩目不斜视,“我在等龙女兑现诺言。”
“你要我来找天元庇护,我便来了。”
“你明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可我再晚点拉走你,你就会借悠仁的手杀死伏黑惠。”
若是他人听见这没有前因后果的对话大概会感到迷惑,他与我却心知肚明。
旁人眼中宿傩偏爱伏黑惠,甚至为他与魔虚罗死斗,展开领域时也把那孩子放在被波及的范围之外,只是因为他是操控十影的咒术师么?
宿傩不会凭一时兴趣行事,我之前隐约猜测,得知伏黑惠继承禅院家主后就确定了——宿傩是要他“身为禅院,亦非禅院”的身份,坚持要我来天元这里,也是预测到伏黑惠会在此处与虎杖他们汇合。
——“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留着伏黑惠还有别的用处。”
宿傩始终冷眼看着,操控事态向他所期望的方向发展,伏黑惠重返禅院家夺得家主地位的如今,最后一块碎片也终于拼凑整齐。
“虽然只是我的猜想,你不会是要我吃掉伏黑惠吧。”
身怀十影术式,却不受“禅院”陈腐规则约束,偏偏又以“伏黑”这种不相关的姓氏掌握了禅院家。由伏黑惠成为土壤使龙神苏生,受契阔约束的神明自枷锁中挣脱,重新立于此处。千百年也难得见到的人,正是将我从”禅院”的诅咒(契阔)中解放出来的关键。
“就像那个时候借由你我之手获得‘人类之死’概念、得以解脱的怨灵,你要借伏黑惠的特殊概念重塑我的身体。可是宿傩,这样做作为伏黑惠降生的人类会死亡,灵魂也会被撕裂哦。”
“没错,我是打算将他献给你,可你却为了人类舍弃了自己的名字。”宿傩苦笑着质问我,“为了微不足道的人分割自身存在,你的平等之爱,与伏黑惠倒是背道而驰。”
所以说嘛,或许作为祭品合格,实际上我和伏黑惠相性极差,实在不适合牵扯上关系。
“反正就算现在夺走伏黑惠的生命也没用,不如任由他发展,只要人类活着就能延伸出更多的可能性,不是很有趣吗?”
我挠挠下巴,“不过有一点我得纠正,宿傩,我分裂灵魂不是为了平等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