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澜这般温柔婉约的模样，简直比陆怀静处处针锋相对更令人不适。
甚至顾云锦都不用看她，都知晓她无害的面容下藏着一把钝刀，一寸一寸慢慢凌迟着她。
顾云锦低垂着眼睫，点头附和她，“我也是这样想的，既然得不到荣华富贵，那就得点实际的好处罢。”
她微微叹了口气，“只是容公子当初是怎么想的呢？明明能用银两解决的事，非要出卖皮相做什么。”
她说到这里笑了笑，第一次抬眸直视容七，“其实容公子多虑了，我救人本就不图回报，若当初翻墙进来的只是一个乞丐，我也会亲自喂药喂饭，悉心照料。”
小姑娘倔强地回望他，眼中少了以往的含情脉脉。这一点认知，令容珩脸上的冷意一滴一滴堆聚，最后凝成一脸寒霜。
只要想起方才那些话，他便觉得胸口隐隐发闷，容珩拎起四方桌上的青釉执壶，满满斟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胸中的那团恶火似乎被压下不少。
林澜眼含怜悯，字字诛心地说些什么，陆怀静也实在是扰人。
便是顾云锦说出口的话，也实在是不中听。
“话已至此，你们若还是不信，那我也没法子。总之，将来便是嫁猪嫁狗，我也不会再回头。”
容珩眸子骤然一缩，胸中那团恶火再次升腾而起。
他几步走到顾云锦身前，脚底发狠地碾过每一寸地，似要将心中的那团暗火死死踩进泥土里。
顾云锦的下巴被容珩钳住，被迫仰起头来。
容珩目光阴鸷，嘴角噙着抹令人胆寒的冷意。
“顾云锦，你再说一遍？”
本来喧闹的雅间，瞬间安静下来，陆怀静惊愕地望着容珩，便是连林澜也变了颜色。
顾云锦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对上容珩，正当他想说些什么，雅间外突然传来刀剑交锋的声音。
一旁的太子凝眉沉思，“砚之。”
方才二楼的宾客都被清了出去，按理说应当无人再靠近，加之有暗卫把守，怎得还有人敢在外喧闹。
容珩稍一凝神，立刻就听出了端倪，神色渐渐凝重。
“砰”的一声，雅间门被撞开，一名黑衣人闯入，手执一柄带血长剑，泛着寒光直直刺向太子。
原先气势汹汹的陆怀静畏缩着往后退了一步，此刻还不忘将姜甯往外一推，随即吓得抱头乱窜，“有刺客！”
容珩在江南时历经多次暗杀，眼下遇上这等场面，便是连眉头也未皱一下，直接抽出顾云锦发髻上的簪子，反手刺向黑衣人。
外头又涌进几人，目标都很明确，只聚焦在太子一人身上。
一时间兵刃互接，刀光剑影。
容珩瞥了眼顾云锦，见她一张脸赫然变得煞白，直勾勾地盯着黑衣人头颅上的血窟窿。
他尚未反应过来，顾云锦已经脚下一软，半个身子跌落在地。
容珩蹙了下眉，似是看不过去她这般模样，一把将她从地上扯起来。
顾云锦猝不及防被他狠拉一把，手掌在地上擦得生疼，不等她抬头，就见明蓝衣袍曳地，一道阴影落在她面前，替她挡下一剑。
容珩将她护在身后，凉薄道：“你不是很行么，怎么遇上点事就怕成这样？”
埋伏的暗卫纷纷出动，容珩又干脆利落斩杀几名刺客，见自己这一方尽占上风，这才收了手，转眸去觑她。
顾云锦面上只剩惊惧，她茫然摸了摸脸，随后无措盯着手心沾染上的血迹。
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顾云锦觉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雅间内血腥味飘散，不断钻入她的脑海，在鼻端缭绕不散。
“我、我shā • rén了……”顾云锦愣愣地看着自个的手，推开容珩想往外跑。
容珩一把拉住她，低声斥道，“你不想活了？”
顾云锦哆嗦着双唇，揪着他衣襟的手克制不住地颤抖。
“你放开我，我姥姥……姥姥快不行了……”
顾云锦只想赶紧跑，跑出顾家村，去找镇上最好的大夫。
容珩见她似是受了什么刺激，将她拉进怀中，沉下脸对陈莫道：“你先护送殿下离开。”
“阿兄……”陆怀静冲过来拦下他，脸上惊魂未定，“你不能丢下我们，你还要送我和阿澜回去。”
容珩看了看已经有些神智不清的顾云锦，心下一片焦躁烦乱。
“眼下危机已除，刺客业已伏诛，我派侍卫护送你们。”
“阿兄！”
陆怀静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可容珩压根没有再搭理她的意思，打横将顾云锦抱起。
“回褚安居。”容珩下楼，将顾云锦塞进马车里。
路上，他一副不想多管她的模样，倒也确实没有多管。
顾云锦缩在角落，马车摇摇晃晃走得并不快，却闹得她耳鸣目眩，她晕晕乎乎地掀开车帘就要往下跳。
好在一旁的容珩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抓紧才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