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佑知沉默了片刻,坐在圈椅里就着灯光看过来。
“你有什么证据?”
“没有证据,但从种种迹象表明,这事儿bā • jiǔ不离十,”元书意说道,“按理说大爷身为嫡长子,这是很清楚的事,但照父亲的做法来看,除了施姨娘院里的封哥儿,恐怕外头还是有庶子的,再加上这个庶子兴许很是长进有为,于是父亲就拿不准准主意了。”
高佑知像是被人点中了心事,面上有了几分破绽:“你就不怕我怪罪?”
“晚辈今日既然能说出这些话,没有半分藏私,为的就是与您坦诚相待,求个相互的信任,我本是个外人,如今嫁与了大爷,往后也只能是同甘共苦,家里的事多少也得插手几分,”元书意抬起目光,望了过去,“父亲的事不该我管,晚辈今日来为的只是后宅的安宁,大爷的以后,别的再没有了。”
“迁宅的事我准了,但我有个条件,儿媳妇你可要认真听听。”高佑知知道元书意是铁了心要治家了,不如顺水推舟,再将自己眼前的难处抛出来,让她一并解决了也好。
“既然你能猜到这一层,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高佑知站了起来,往窗边走去,“确实如你所想,我在外头是有一房妾室,但又与你想的有些不同,这房妾室实则不是我的妾室。”
“当年我爹弥留之际,与我一封旧信,信里将这房妾室托付给了我,”将窗户关起,高佑知才走了回来,“是我爹的故友遗孀,还有两个孩子,这事信中交代只我一人能知,故这些年我也并未同他人讲过。”
说到这儿高佑知看向了元书意:“你是太后指定的人,这事多少也和你有些关系。”
叹了口气,高佑知接着说道:“那晚我看完信后,也想着这会不会是我爹在外头的孩子,可没等我去问个清楚,爹就去了,等将府里的丧事办妥再去寻人时,人已无影无踪。”
“这母子三人是我爹临终托付给我的任务,不找也不行,派去打听的人说那母子三人往南边去了,当时我南边的生意陷入了困境,于是想着去看看生意顺便打听打听人,这也就去了。”
似是回忆起那时的青葱岁月,美好的年岁里,遇着美好的人都是刻骨铭心的。
元书意看着眼前这位半百之人,似乎能从他的眉眼里窥探出几分当初的风情。
“半道上就是那般巧,我遇到了他们母子三人,当时连绵大雨,那两个孩子里幼年那孩子患了风寒,我遇着他们时,那孩子就快不行了,等送了医,治了十来日,也就去了,”想起那时的场景,高佑知眯起了眼,无限悲情只从一声叹息里流逝,“从此往后,我便待剩下的那孩子如己出,直到今日。”
高佑知站在桌案前定定地出神,元书意思揣了片刻,问道:“父亲是想听我说什么?”
高佑知抬起眼皮看了元书意一眼,又垂了下去:“如今,那孩子也考取了功名,他们母子在外头住的宅子总归是小了,这么多年,我也从未给过他们娘儿俩名分,这事这么拖着,总归是不好……”
元书意意会。
“夫人正在病中,此时也并非是跟府里说明的时机,父亲想给那母子一个名分,怕也是得先与夫人商议之后再下决断。”元书意说得点到为止,并未逾越。
“可聂家是决计不会同意的。”高佑知又看了元书意一眼,肯定地说道。
“难不成还是聂家的死对头?”说起死对头,不就是元家——
元书意似乎明白了什么:“莫非,父亲说的这母子,还是元家的人?”
高佑知挪了挪桌案上的镇纸,考虑着该不该跟元书意表明:“多少有那么些关系,可我眼下也不是想将他们母子带进府里来——”
“是说,迁宅的时候,顺道将他们带到新宅里安置?”元书意不淡定了,她可算是知道高佑知为何会让廖妈妈等着她回府了,“父亲,这事别说是我,就算是大爷也不能瞒着夫人这么干,您这事还是您自己想法子吧。”
“可这事你已经知道了,你若不替我办妥,万一明日外头就宣扬起来,谁替我摆平啊?”像是知道元书意会这么说,高佑知板起面孔顺手就抄起了镇纸指着她说道,“就算你不说,隔墙有耳的,也是要宣扬出去的,到时候高家在京城里还有什么脸面?一损俱损,你是最清楚的。”
“这么说您是铁了心要我接这个差事了?可我也没有由头将他们安排进去啊?”心下知道这事是躲不了的,元书意直盘算着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