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卦坐在一席竹编榻上,正逗弄着膝上的猫。
箬茸在门边站着看了片刻,才跨过门槛,可也只是在门槛内侧,就站住了。
齐卦捋了捋这猫背上的毛,也不抬头:“我想着你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这儿可不是霜凉的地界。”
时隔多日未曾听过那个人的名字了,箬茸交握在身后的手指动了动。
“我是来找良夜的。”
齐卦抿唇轻笑:“你找她做什么?”
跟齐卦说话不需拐弯抹角,箬茸直接说了:“师父已经同意良夜跟我们脱离出来了,您不该再左右她的行动。”
“笑话。”齐卦在猫背上轻拍了两下,这猫睁了眼就下了地去。
“你是来找人的还是问罪的?”齐卦松了松身子,往后头的靠枕处靠了过去。
“不敢。”箬茸回了一句。
“你有什么不敢?”齐卦抱手看了过来,“告诉你也可以,但我的消息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给你的,毕竟我还是师父门下的弟子。”
这话刺得箬茸心下一痛。
但很快恢复如常。
“您想要什么?”箬茸问道。
“你们虽然脱离了师门,但也在帮师父他老人家做事吧?”齐卦看着门边的箬茸,她那警惕的模样让人瞧着实在是舒心,“你若能告诉我,你们到底在做些什么,我就告诉你,我们丫头去了哪里。”
“您知道我不会说的。”箬茸抬起眼,朝座上的齐卦看过去。
“你知道我也不会说的。”这个容貌脱俗的男子正懒懒地把玩着手里的珠串,压根不在乎箬茸的回答。
箬茸静静地又看了一阵齐卦,接着转过身,看着脚下的门槛,迟迟迈不出去。
“你们俩想做什么舍生取义的大事我管不了,你们有赴死的念头无所谓,可若是因此拉上我们丫头,那就不行,”齐卦的视线从珠串上移开,瞥了一眼门槛边的箬茸,“她不会回来了,你虽捡回一条命,可也好自为之吧。”
箬茸侧过脸,道了一声:“多谢提点。”步子迈出了那道门槛。
几个侍女押着良夜从旁边的暗门走了出来。
齐卦让人将她嘴巴里的布团取下。
“听清楚了吗?”齐卦问道。
“你保证不会伤害他们?”良夜盯着齐卦的脸,目光里一股子倔强。
“我都要带你离开京城了,还怎么伤害他们?”齐卦笑了。
“你最好遵守诺言。”良夜看着齐卦,目光坚毅。
齐卦站起身来,走到良夜面前:“有你看着我,还怕我搞什么小动作?怎么,对自己没有信心?”
元书意听到箬茸回来的消息后,那是真的吃了一惊。
等看到她人进了门,就更是吃惊了。
让人都下去了,元书意才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去替您找良夜,自然要回来告诉一声。”箬茸垂着手,站在那里似乎少了些生气。
“找着了吗?”元书意坐在官帽椅里,看着她有些紧张的问道。
箬茸想起了齐卦那张脸,那个人从小便对良夜的事万般上心,今日一看,良夜绝对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虽然没能将人带回来,不过知道良夜不会有危险,箬茸觉着是件好事。
虽说他们因此失了一个同伴,但现在她好好的在元书意身边守着,良夜若能逃出去……也好。
只是怕,就算是齐卦带她走……
“找着了,”箬茸抬起眼,“现在只怕已经离开了京城。”
元书意看她心事重重,开口道:“若是可以,能与我说说?”
许是亲眼看到了齐卦,心里有什么事落了心底,箬茸上前几步,坐在了元书意身边的椅子上。
“这条命是你救的,如今告诉你,也算是报恩了。”箬茸双手撑在腿上,看着自己的手,渐渐握紧,“其实,这是个天大的谎言。”
元书意心下一动,直觉箬茸会与她说一些她不知道又很重要的事。
箬茸双手紧握在一起,看着自己的指尖泛红又泛白,她几欲说不出话来。
“若是很痛苦,不说也可以的。”元书意将自己捂着的手炉递了过去。
箬茸看着那只手炉,又看了看元书意的脸,半晌,又垂下了头。
“您不是西域王的孩子,有关西域所有的事都与您无关。”
“你也知道这个?”元书意着实没想到会聊这个,在她看来,那还只是是个存疑的故事。
将手炉强硬塞到了箬茸的手里,元书意才肯坐了回去。
箬茸推辞不下,接了过,点点头,慢慢地轻声说道:“其实都是骗您的,追根究底的说,是从您出生那一刻,就被赋予了一层又一层的身份地位,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您不需要想着报仇的事,也不需要想着我们的事。”
“对了,报仇,”元书意都差不多淡忘这件事了,说起来有人在查,可这人平日都是通过良夜传递消息,这阵子良夜不在,她也不知道那头查得如何了,现在这么一听说,原是骗她的,“都是假的?”
不知怎么地心里好一阵轻松。
“故事是真的,但故事里的人一早就去世了,所以才让您代替了她。”箬茸捂紧了手炉,声线发颤。
看箬茸眉头紧锁,唇线发抖,元书意知道这件事一定和箬茸有关系,一时间也不知是该听下去还是让她就到此为止。
可是箬茸的目光里涌起了亮光,让元书意不敢出声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