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灵重重叹了口气,不忍地侧过了头。
“……都是一群疯子。”他低声说。
痛楚开始剥夺伍舒扬的所有感知,渐渐地,他听不到醉灵的声音、听不到海鸟、感受不到海风,整个世界,只剩下尖锐的利刺和无尽的痛苦。
“天何所沓,十二焉分。日月安属,列星安陈……”[1]
凉扇摇着,习习的风落在他背上。迷蒙中,他伏在青阳怀里,听着他温和的嗓音,一句一句呢喃《天问》。
天有多高,星辰又有多远,为何日月往复不会坠落,为何日日年年不会倒流。
为何人间没有永远。
“鲧何所营?禹何所成?康回冯怒,何故以东南倾。九州安错?川谷何?”[2]
为何鲧即使身死也要拯救大地,为何水神共工怒撞天梯,淹没的九州又何处有错。
生而为人,又是为何要受到这种折磨。
夏日的夜不长,幽幽萤火相伴,风过,总是抚动青铜铃响。
那时候,他还不懂得一生何其须臾过隙,转瞬之间,韶华已逝。
那时候,他也不懂得青阳反复诵读《天问》,哄他入眠的意义。
他抬头。
阴云翻腾,快有一场疾雨。
无际的石刃连绵而去,海雾掩埋了去路的踪影。一望无际。
自然仍在沉睡、没有谁来回应他的痛楚。
不知是他的幻觉还是确有其事,地上的森森白骨裂着大口,嘲笑又劝诱。
“下来吧!和我们一起!”
“放弃吧!何必忍受苦痛!”
的鬼影晃来晃去,叫嚣声一遍遍解剖他的身体。
又是利刃。
锋利的石棱透过身体,这个伤口太过于巧妙,恰巧刺过骰骨,韧带撕裂。
不住叠加的伤口让他再也站立不住,单膝落在道路之上。
无情的刃尖,再度屠戮了他的左侧膝盖。
伍舒扬的眼睛,泛出点血红。
“屈服吧!”
“堕落吧!”
“我知晓你内心的暴戾!”
半只鲜血淋漓的海鸥站在石刃尖儿上,它的眼珠糜烂,喙部裂开了口:“你是天生的魔神,强大又邪恶。走下去,是永无止境的痛苦。你该做的,是释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