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是迷幻的,亦是安逸的,离开了烟瘴密布、杂草丛生的森林,恐惧被消解为支离破碎的记忆,最终留存的仅剩下肢体偶尔的抽动,以及额间划过的几颗冷汗,哪怕只是短暂的喘息,我也在如饥似渴地舔舐这令人上瘾的平静。
可惜世间所有的梦,都会迎来苏醒的时刻。
呼,吸,呼,吸。
我无法分辨是自己先看见了月光,还是月光兀自钻入了眼帘。肌肉沉浸在过度睡眠锁带来的酸痛中,干燥龟裂的嘴唇间散发着不悦的异味,我撑起躯干,发现之前捏在手中的衣物不知何时滑到了地上,皱巴巴地缩成一团,反射着那一成不变的、枯燥的月光。
“我......睡了多久了。”
“十五个小时。”
迷迷糊糊中,隹从我脑海中传出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我自己的一样。
“十五个小时?!那——”
未等我揉搓着面颊的手掌落下,隹便紧接着补充到,
“对,离你们离开这儿,还有最后十个小时。不过你也没必要担心,毕竟时间长点儿和短点儿,又有什么区别。”
“妈的......”
迟疑片刻,我竟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好捂着脑袋栽倒在沙发上,有气无力的暗骂了一声。
伴随着富含氧气的血液冲入大脑,我与隹的对话也在不经意间浮现而出,回想着他为我所描述的种种,以及那略显熟悉的姓名,我的心里一时竟多了些怪异的喜悦。
毕竟我现在,总算是有了个属于自己的身份,哪怕有关它的任何痕迹都已被冲刷干净,但我却能真切的感觉到,那就是我。
“隹,问你个事。”
望着自己升向半空的手掌,我轻声问道,
“你说的这个‘隼’——也就是我,之前过着怎么样的生活?”
“怎么说呢。”
或许是同样抱有兴趣,隹并未因我这“脱离现实”疑惑烦躁,而是较为认真的讲述着,
“在一般民众的眼里,你是个举世无双的天才,也是敢于揭露社会黑暗的勇士,靠着过硬的技术,将那些邪恶的公司最不可见人的秘密公之于众,亦或是破坏他们剥削压迫黎明苍生的计划,在他们心里,你是个真正的英雄。”
我听着,却默不作声,总觉得在这番说辞后应该跟这个“但是”,
“但是,在黑市金主的心目中,你就只是个为了赚钱不择手段的垃圾罢了,从不问目地、不考虑后果,无论是窃取资料、攻击政府机关、甚至是瘫痪一整个城市的交易市场、电力系统、水源供应,只要能凑够那高的离谱的价格,都不成问题,所有心怀歹意亦或是走投无路的人都知道去哪里达成他们的目标——那个刻着隼鸟标志的地方。
而至于这些行动所带来的负面效果、代价,甚至是牺牲,都会算在某些过于出头的公司头上,毕竟他们已经脏到不在乎名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