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识被他吓得够呛,不由自主地结巴起来,“你别,别……别开这种玩笑。”
“我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吗?”
“可是我,我……”
“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答应我或者拒绝我,都不影响我喜欢你。”
任明尧一字一顿道,“高三那年我就应该告诉你。如果你被我连累了发挥失常没考上好大学,我就陪着你复读,一年不行再考一年。怎么着都比现在强。”
他说得这样掷地有声,其实心里没什么底。
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他勇气,或许是听到那声“明尧”时仿佛在心里演练过千百遍的柔软甜蜜,又或许是生怕当年的阴差阳错重演的惶恐。
别人他不懂,程识他是知道的。看着温温柔柔的,其实狠心起来一走八年一句话都不留。吃软不吃硬,也不能逼得太急,一下步子迈得太大把人给吓跑了后悔药都没处吃。
可他就是等不了了。
他怕只要自己一走,程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随时又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你跟我去剧组吧,我给你开十倍的工资。”
“……”
“不然我不去出差了。让他们换个人去,或者天天给我传剧本开线上会。”
他不依不饶地靠近,告白还没告出个什么结果来,紧接着倒是耍上赖了。程识只见过他板着脸冷若冰霜的模样,哪里见识过这样无赖缠人的任明尧,窘迫道,“乱说什么呢,你清醒一点。”
“我太清醒了才这么说的。”
“那你也不能……”
“我去出差那么久,哪天你又偷偷地走了怎么办?”
“什么又啊……我不会偷偷走的。”
“你正大光明地走?”
“……”
围困的姿势越来越接近一个拥抱,再近些两人脸颊都快贴着肉,程识哭笑不得地推他的脑袋,“我保证!我保证我发誓还不行吗?在你回来之前不搬到任何地方去,我……等你回来再说,好不好?你去工作,该干什么干什么,别给别人添麻烦。”
“你放开我吧……放开我啊,小君在看着,别这样了。”
任明尧闻言潦草地扭头扫了一眼。程晓君找玩具去了,哪顾得上他俩,于是又转回来,继续把人往怀里按:“他没在看。”
“……”
就彻底不要脸了是吗。
程识再也找不出借口,脑子又转不动,只会“你你你”的结巴,想控诉都不得要领。渐渐的声音低下去,不说话了。
他一安静,任明尧反而心里没有着落,直起身来看他。
程识这样的性格,最怕的就是不出声。在气他也好,在恨他也罢,闷在心里掏不出来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今天情况不太一样。
任明尧仔仔细细地看他,忍俊不禁,“你连额头都红了。”
“……”
是在不出声地脸红。
程识立刻双手遮住脸,掌心朝着他,羞赧地赶人,“好了别说了,你先走。”
“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听到了。”
“你自己说的话呢?”
“……我会做到的。”
任明尧想了想,又加上一条,“每天接我的电话。”
“知道了。”只要能让他快点离开,程识闭着眼胡乱答应,“我接,每天都接……别看了,太傻了。”
即使闭着眼,他也能感觉到那道目光牢牢地锁着自己,仿佛能够穿过手掌,把他本就通红的脸烙得滚烫。
任明尧勾着嘴角,目光流连了几秒,起身前又低下头去,亲了亲他潮湿的掌心。
“很可爱。”
**
程识恍惚了一整夜。
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自己都不太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无法调用思维判断捋清逻辑,就是恍惚,怀疑一切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睁着眼躺到天亮,早晨他清楚地听到客厅里的动静,任明尧走之前还敲门叫了他两声。
可是他假装还在睡不敢回应,甚至还做贼心虚地捂住程晓君的耳朵。
一直到客厅里脚步声渐远,家门打开又关上,一切动静消失。他才悄悄地打开房门,探头看了一圈,放心地走出房间去上厕所。
程晓君早就睡醒了,从他腿边小跑出来,客厅里绕圈子。
小朋友没有烦恼,该睡睡该吃吃,连尿尿都可以在房间里用纸尿裤解决。为了不打照面,程识憋得够呛,过会儿从洗手间出来,看到他在朝餐桌上伸手。
椅子太高了,他靠自己爬不上去。程识把他抱起来放在宝宝椅上,看见餐桌上放着水果店的外卖袋。
满满一大兜,拉开看里头装了许多削好切好的果盒,只有一袋橙子是完整的没收拾过。
程识拎出来打开封口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十个。
程晓君快乐地指着,“识。”
“……”
程识无奈地笑了,赌气般揉乱他头顶的软发,轻声嗔怪,“怎么可以不帮小叔叔?就知道吃。他可真会收买你。”
程晓君眼里只有橙子,费劲地伸着短短的胳膊去够。程识拿了一只洗净切好,放在宝宝餐盘里端给他,自己完全没有吃点什么的心情,捧着脸坐在餐桌边发愁。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样的。
任明尧很了解他。知道他在感到为难时,为了逃避回答会更想离开这里,所以只是表明态度,并没有要求他立刻给一个“是”或“否”的准话。
即使任明尧不强求回应,他也没办法听听就算了。可他应该怎么回应?或者说,他还有什么能拿出来回应的?
空白的八年时间,好像已经抽空了他的念想,他一门心思地想着要怎么让自己和小君今后的生活过得更好,都快忘了,任明尧说的那些曾经是他连做梦都不敢想的话。而今听到,震惊之后,剩下的却是怅然若失。
八年前那种热烈而隐秘的喜欢,在他的心里究竟还残留了多少。
他也曾经被那样热烈又隐秘地喜欢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