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处理是挺考验耐心的,你得怼着人脸一点一点修。”陈驰按了下鼠标左边，偏头看了眼弹幕，“不然到时候出来的效果会很僵,看上去像假人。”
弹幕里有个人问“今天吃的什么”。
“今天？”陈驰顿了下，“吃的火锅。”
弹幕里又问了句除夕夜吃火锅啊。
“吃呗,想吃就吃了。”陈驰笑笑，“现在待的这块火锅店挺多的，不贵,味道还不错。”
手机显示屏里又是几条问现在在哪儿的。
“不说。”陈驰说。
跟这群人相处久了，他甚至能猜到下一句会是什么。
陈驰干脆自己先说了句：“现在是自己一人待着。”
问的问题都很无聊,不过也是陈驰意料之内的事儿。
毕竟能一路跟着到陪他上小号扯屁,这个时候还能跑来看直播的,没有一个是不无聊的,陈驰估摸着这群人跟他大学的时候差不多,平常没事儿就摸鱼。
弹幕里还有几个奇奇怪怪的问题。
陈驰一边修图,一边随口挑着聊了几句，总共的人也不太多，看起来不费劲儿，一眼扫过去基本就能把整个屏幕里的弹幕看清。
但是看的时间久了，这么个看法又很伤眼。
不过一直没看见宋北生。
陈驰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没发信息问。
怕把人逼得太紧，又怕一松手了，人就自己缩回去。有时候回过头想想，自己好像也有点儿委屈。
那两只兔子跟狗爹这两天是混熟了。
谁见了谁都不叫。
狗爹刚刚顶开门往里跑,那俩兔子就跟着一块儿进来，三只加起来没他一条腿长的小玩意儿挤成一团，最后那两条兔子又被王达偷偷地溜进来,再鸟悄地抓了回去。
菲姐期间进来了好几次，问他要不要出来聊聊，宋北生摇了摇头，说了句过会儿吧。
他到这会儿才发现，刚才一不留神坐了太久，浑身有点儿僵硬。
“手机这么好看呢。”菲姐看着他乐了下，“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爱玩儿手机啊。”
“随便看看。”宋北生说。
“是吗？”菲姐笑了，“我还以为你聊天呢。”
“我以前也不爱聊天。”宋北生下意识掐灭了手机屏幕。
“那个……”菲姐笑了笑，说到了一半又没打算再往下说，“算了，没什么。”
“你怎么也这毛病了？”宋北生挑着眉，往她那儿看了眼，“这么都爱说话卡半句。”
“没大没小的说谁呢。”菲姐笑笑。
“马上。”宋北生说，“我等会儿就出去。”
“嗯。”菲姐点点头，又往他这儿看了一眼，“有事儿解决不了，或者想找人聊，达达他们要是靠不住，就跟姐姐说。”
菲姐推开门走了之后，宋北生坐在位子上顿了半天，他的上半身好像是突然不会动了似的，但手又很灵活，薅着狗爹的毛使劲儿地摸。
他已经在屋子里看了快一个小时的直播了，看来看去都觉得没什么好看的。
不知道那群人怎么就能一直有话聊。
陈驰的这场直播，跟宋北生想象的很不一样。
没有什么听上去就很牛逼的专业词汇，基本都是陈驰自己在操作，弹幕里飘来飘去的那些彩色词条，甚至绝大多数都和摄影无关，问什么的都有。
在哪儿？
吃过了没？
最近玩儿什么了看什么了过得怎么样？
其实这些问题都还好，没什么不干不净的，陈驰回答了也好，不回答也好，弹幕里还是自顾自地接着聊别的，谁也不生气。
按道理来说，宋北生不应该有什么感觉。
当年王达大寸他们摸着互联网浪潮的尾巴，在那儿拍短视频推广车厂的时候，还拉了他一块儿入过镜，最高一条播放量的视频底下，有些评论压根儿没法看。
比陈驰的小号还浪。
网上打字儿跟不负责任似的，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非常的不要脸。
但是现在就有点儿不一样了。
宋北生看着这些弹幕一条条飘过，陈驰时不时回答的两句话里，总有些是跟他一块儿做过……或者单纯跟他有关的事，发弹幕的这些人不会知道，只有他俩自己知道。
宋北生猛地有些抑制不住的心悸，但紧接着，又很快陷入了某种带着点激动的不安里。
他忽然就想起以前看见过的一些信息。
有为了彭三水专门去搜的，也有王达他们跟着纠缠着菲姐的那男人，传回来的一些零星琐碎的消息。
同性恋。
这三个字对宋北生来说，不是个好词，跟这个词搭边的很多事儿，看起来都不太好。
这种身份不像是男人，女人这种简单的中性归纳词，也不像是老师，医生，或者军人这样自带一种地位气质的职业词汇。
相反，它所代表的那批现实人群，看上去远没有网络世界里的那样光鲜亮丽。
宋北生的耳边又响起了以前王达骂那个男人的声音，语气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甚至当时他自己也是这么觉得。
“变态！”
但同时，他又听见了陈驰说的那句我想你了。
宋北生承认，这种感觉很好，被人惦记着，或者说被人一字一句地记录着的感觉很好，知道陈驰不喜欢发些乱七八糟的私信，还跟个shǎ • bī似的上网问人怎么道歉的感觉也很好。
可他不知道这种感觉延续到了现实里，能延续多久，还能不能一直那么好。
刚刚菲姐突然进来，又突然说的那几句话，让他无端地有点儿紧张，但是宋北生又很清楚，这种紧张，又跟之前的那种很不一样。
虽然他此刻很明确的知道，陈驰是真喜欢他，但他以前也从来都没喜欢过谁，不知道这种喜欢可以维持多久，会不会很快地来了，又很快地走。
手机这会儿响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