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驰的一句话里,除了那点儿隐隐的笑意，还带了一些无奈与近乎包容的随意。
宋北生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他的手里还是夹着那根快要自己燃尽的烟,烟头燃烧后攒着的烟灰随着这个动作落了下。
在地板上浅浅地铺了稀松的一层灰。
两个人就这么对面相视了一会儿，陈驰已经坐了起来，脸上的笑意忽然又看不出情绪,乍一看居然跟失而复得似的……不过其实也正常，宋北生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的情绪。
“愣着好玩儿？”陈驰看着他问。
这一声不轻不重的话,像是触碰到了某个掌握进度的开关,浑身僵硬的身体仿佛被某种力量瞬间解冻。
宋北生缓缓往前走了一步。
然后又停下。
空气还是很安静,甚至因为没有开灯,还能看见窗缝里藏匿的月光。
陈驰没说话,朝他张开手臂。
宋北生顿了两秒。
随手按着把烟掐灭后,飞快地往前大跨两步扑了上去抱住他。
“哎，”陈驰被他这一下猛撞，弄得只能手忙脚乱地撑住床板，才勉强没有直接躺回去，他有点儿好笑地反手抱了回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演技有那么感人肺腑么，怎么愣着愣着还给自己愣激动了……”
“你个骗子。”宋北生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声音有些闷。
“说谁呢。”陈驰笑了笑,手上的动作改成了大力地搓，“我还不是怕他欺负你。”
宋北生扯了扯嘴角，笑了下：“放屁,谁能欺负我。”
“那就是我怕你看在驰哥面子上，让让他。”陈驰低头看了他一眼，这段时间宋北生的头发又长了一些，看上去都快长到脖子下边儿了，“然后让完了又生气，生气了还没人陪，那多惨呢，是吧北北。”
“好好说话。”宋北生听到这个称呼愣了下，然后又笑了起来。
“起来吃点零食吧，我哥现在应该不会回来。”陈驰捏捏他的后脖子，又往上薅了把头发，“不过保险一点，你先去把门锁了。”
“哦。”宋北生这会儿其实被他摸得很舒服，但既然他这么说了，也没什么特别抗拒的感觉，这两天的经历过于跌宕起伏，吃不吃东西其实已经不太重要了，眼下的时间像是被偷来的一样，他只是想和陈驰多待一会儿。
“先给我瓶冰水吧。”陈驰接过了两个大袋子，往床板右边儿一放，叹了口气，“你俩这一趟过去真够久的，还睡觉，多牛逼才睡得着……差点儿担心死我了。”
“你担心什么，这附近我都待了多少年了。”宋北生拿出一瓶冰水，往他那儿一递。
“我不是担心这个，陈晔个坐了几百年办公室胳膊腿儿都快退化的还能把你怎么样啊！”陈驰一气儿说着，笑了下，“我就是，怕他嘴上没把儿，乱说话。”
“他没说什么。”宋北生看了他一眼。
“少扯。”陈驰说，“他什么人我肯定比你知道，这人嘴上没口德，哪儿会冒犯专说哪儿，很多话你可以不要往心里去。”
宋北生笑了笑，没说话。
“宋北生。”陈驰看着他，“我是说真的，谈恋爱就是两个人的事，你看着我就好，不要管别人。”
“想吃什么？”宋北生低头翻了翻袋子。
“不是，你听我说话没！”陈驰不满地挑了下眉。
“知道了。”宋北生笑了下，抬头看着他，看了一会儿之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脑门，“你们俩兄弟也有意思，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胡扯。”陈驰看着他。
“没。”宋北生也挑了挑眉。
“那你答应我，别乱想，别搭理没关系的事情，也别看别人。”陈驰挪了下腿，盘着正对着他，抬手指指自己，“看我，只看着我。”
“你哥说，回去了会跟你爸……”宋北生微微挪开视线，语气很缓。
“他们是我吗？”陈驰问。
宋北生顿了顿。
“他们是陈驰吗？你是跟他们谈恋爱么？”陈驰又问。
“我好好跟你说话呢。”宋北生有点儿一言难尽地看向他，“大晚上的，说什么东西来恶心人……”
“那他们关你屁事！”陈驰又好气又好笑地吼了句，“算我求你了，大哥！哥！好哥哥！你谈个恋爱别把自己搞得那么费劲儿！你专心点对我成么！”
“我跟他说了。”宋北生低头拿了一包薯片，“你不会走。”
“嗯？”陈驰愣了愣。
“因为你现在是我男朋友，我舍不得。”宋北生又从袋子里拿出了一包薯片。
陈驰简直没法形容宋北生的这句话带给他的感受，除了感动，就剩下心动，可能还有点儿不可名状的喜悦……更多的一些不属于感受范畴里的想法，那就比较直接了。
他这会儿就想好好亲一亲这位男朋友。
亲一亲，然后再抱一抱，舔一舔还要泡着扭一扭……
陈晔的确是买了很多东西，装满了四个大袋子的零食，快要把那个小卖部外边儿摆着的货物扫了个干净。
宋北生不知道是不是饿了，连着拆了好几袋薯片。
陈驰舔了舔嘴唇，看着他十分随意，又因为心理因素于是显得很好看的吃相，慢慢往嘴里一点一点儿地咬着牛奶含片。
一股后天加工出的奶味儿，挺香的。
也甜。
“脸好点儿了么？”宋北生突然放下吃到一半的薯片袋，偏头往他脸上瞟了一眼。
“还好。”陈驰拿着冰水瓶子按在脸上，俩人一来一回去了那么久，回来了又没立马敷上，现在猛地让冰一镇，已经觉得那半边脸没什么感觉了。
“哦，那行。”宋北生点点头。
“你这是没吃饱么。”陈驰叹了口气，“按道理晚上也吃了挺多的啊，一桌子甜品基本上全让你干完了，怎么还吃得下啊。”
“宝儿太会吃零食了，还最喜欢吃薯片。”宋北生说，“你这儿地上一堆，被她看见了肯定得要，你又不会拒绝她。”
“那你也不用全吃了啊。”陈驰笑着说，“你大不了藏点呗，不撑么？”
“主要是，我有点儿不太好意思看你。”宋北生轻声说。
“为什么？”陈驰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原因，往他嘴唇上扫了一眼。
“就，我刚才看你，我站在床边看见你睡在床上，总觉得有点儿不太真实。”宋北生很轻地笑笑说，“感觉你好像是被我偷来的一样，把你哥哥赶走了，然后把你藏起来了，谁也看不见……”
“那你想看吗？”陈驰一把抓过他的手，掰着他的下巴逼他看过来，“我就在这里。”
宋北生抿了抿嘴，勉强扯出了一个不大明显的笑意：“刚忘了说，你哥说他明天就要走了……”
“让他走，多大人了又不要你送。”陈驰拧着眉，用力打断他的话。
宋北生没出声。
“我就在这里，是真的，自愿留下的不是谁偷的。”陈驰盯着他，“宋北生，你能不能稍微动脑子理解一下，我和你现在是谈恋爱，以后也会继续谈。很多人都会知道的，我是你男朋友，你是我男朋友，就算是分开了那也好赖是个前男友。”
“不分开。”宋北生开口的声音有点儿哑，他清了清嗓，“我们先不说分手。”
“你不想听那就不说。”陈驰说，“可我还是想告诉你，喜欢这种事情藏不住的，我们俩在一起，如果你能过这个坎儿，那很多人都看得见。”
宋北生看了他好一会儿，都没能出声。
“人的耐心是有限的，虽然我还是很喜欢你，但我受不了我这么喜欢一个人，那人还天天觉得这怎么那怎么样的，关心别人比关心我还多，自己就觉得我不够喜欢他。”陈驰看了他一眼，把手上的冰水往桌上一放，半跪着坐起来看着他，“你自己说，我亏不亏啊？”
宋北生愣了好一会儿才咬咬嘴唇，伸手摸了下他的脸：“……你是后悔了吗？”
“差不多。”陈驰说。
“那你，”宋北生的声音忽然彻底哑了，“那也不行，你答应我的，不走。”
“我走个屁，我就是刚才想通了。”陈驰瞪了他一眼。
宋北生顿了顿，还没顺着这话侧过脸，陈驰突然下床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往桌子上一带，同时手肘往他后腰那儿狠狠顶了下。
“嗯？”宋北生愣了愣。
陈驰的这一串动作迅速而又突然，他甚至来不及做出除了发懵以外的任何反应。
你嗯嗯嗯的嗯个屁！
闭嘴吧你！
“我发现你丫就是欠了吧唧的，说什么都不管用！给点好脸色你就能搁阴天里开始灿烂！”陈驰忍无可忍地压了下去，有点儿干涩的嘴唇贴着T恤外的皮肤，低头连啃带咬，往他肩膀上胡乱折腾了好一会儿。
“操。”宋北生吃痛地弯下了腰，陈驰在左半边肩膀上狠狠咬了个齿印。
陈驰没再出声，埋着头抵在背上，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刚刚碰完冰水还在发凉的手心隔了层衣服往上伸，用力按住他的肩膀，弓起身子紧紧贴在宋北生的后背上。
“陈驰你发什么疯！”宋北生眼睛一瞪，这个温度有点儿太刺激了。
“你才疯了呢！”陈驰咬着牙，“我他妈之前就不应该shǎ • bī一样等你想通，还等你主动，我发现你tā • mā • de就不可能想得通！你就是怂！”
“你说什么？”宋北生猛地咬住嘴唇，一把扯开陈驰的手腕，转过头瞪着他。
“我说你怂！”陈驰冷笑了一声，被推开之后往床上一坐，忍着鼻子有些发酸的委屈，冲他扬起下巴，“怎么着了！片儿你都能看！还汽修工酷哥呢！谁啊！我不比他们好看么！我怎么了啊我对着我就是我发疯了！”
宋北生拧着眉瞪着他，一下子没能说得出话。
“我不想跟你吵架！我也答应了不逼你！”陈驰撑着眼睛，竭力忍着又想哭的冲动，“但是你觉不觉得你有点儿过分啊！”
“行了，你先冷静一下。”宋北生看着他。
“你是不是太冷静了？”陈驰顿了顿，又不服管似的扬了扬下巴，“你不累么？这也顾忌那也在意的，跟我在一起这么累你图什么呢？”
“陈驰，差不多得了。”宋北生眯缝了下眼，“别故意说这种话，我会难过的。”
陈驰看了他一眼，看见宋北生紧绷着的脸，知道刚才的话是过分了，会让人很生气。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身上有些发抖，手都快撑不住床板了，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想哭还是想笑。
“那我还说我很喜欢你，你怎么从来不信？”他轻声问。
“你现在状态不对，我不想跟你讨论任何问题。”宋北生掐住陈驰的下巴，捏着低头盯着他的眼睛，“你先自己调节一下情绪，我回房间洗个澡。你委屈，我也不高兴，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做任何事，回来了之后我们再聊。”
说完这句，宋北生转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