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箭三雕的手段,恍然间让丁年贵想起了章太后。唯一的区别是,若换成章太后,留一半粮食与徽州卫只可能是收买人心;而杨景澄至少有八成的心思,真的在同情断粮的徽州卫。
温和与温和,并不尽相同。
杨景澄的信连夜抵达了徽州府。丁年贵一事不烦二主,此番送信的依旧是张发财。迎着清晨的秋露,一夜未眠的张发财把信塞到了许平安手中,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快速换了身干爽的衣裳,就倒在许平安的床上呼呼大睡。
许平安展开信,飞快的读了一遍,而后是久久的沉默。一天一夜的功夫,足以让他点出粮仓的存粮几何。许平安不知道当日章士阁到底截下了多少,横竖那巨大的粮仓建筑群里,存粮竟达八十万斤之巨。分出一半,便是四十万斤。徽州卫得的粮只给自己吃,但杨景澄手中的粮,可是要接着赈灾的。
赶上个宅心仁厚的主家,真让人头疼。许平安放下信,定了好半日的神,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临时的驻地。他现所在的营地,正是徽州卫所。宽阔的练武场上,密布着被麻绳串起来的官兵。被捆了十来个时辰的他们,屎尿屁流了一地,整个练武场恶臭逼人。不是没有受不了想跑的,但都被训练有素的宁江卫一一斩杀,鲜血与尸体,就留在练武场内,杀一儆百!
而徽州卫的家眷们,则是被堵在了自己家里。门窗尽数被木条封死,虽算不得万无一失,然三五天功夫,是休想跑出来的。
今日的徽州,总算出了点太阳。被冻了一夜的徽州卫将兵们,稍微缓过来了点,在天光中睁开了眼。此刻他们饥肠辘辘,口渴无比,偏□□里全是湿漉漉的,难受的难以描述。他们以往也打过仗吃过苦,但遭这样的罪,还是头一遭。
许平安倒很习惯污糟的环境,他在人群里找到了王英芳。昨日他们几个当官的互相指责,彼此骂了几个时辰才消停,这会子一个比一个蔫儿的团在地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许平安蹲在王英发面前,将人拍醒:“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王英芳沙哑着声音,没好气的道:“夷三族还是诛九族吗?”
此话一出,他身旁的赵良策与秦嘉美纷纷竖起了耳朵。许平安笑道:“开个玩笑。我们宁江卫的指挥使杨大人,与都指挥使蔡大人有亲,不想把事儿闹大,昨日之事,便罢了。”
王英芳怔了半晌,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