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骤停,梅花无香……春潮蹭的一下站起身,否认道:“不会的,如果有事,他们会告诉我的。为何只写信给你?你不要骗我……不要骗我!”
魏昭华这才缓缓将视线挪到她身上,她的肚子又圆又大,面色红润,看来冯渊将她照顾的很好。
“魏春潮,你蠢的不像魏家人。你觉得新帝会放过神女吗?就连梅,他魏成行也是好好供奉在仙境,表面功夫做的无可挑剔。崇国如果没有神女,不过是砧板上的肥肉,随时都会被人瓜分干净。冯渊此时正处风口浪尖,周围眼线密布,就等着你们露出马脚。而这回——”魏昭华的声调陡然扬起,怒气冲天:“要不是他不顾亲生女儿,执意寻死,这份信也不会送到我这里了!”
春潮愣了许久,终于接受了这一事实。指尖无力垂落在身侧,就连呼吸也沉重起来。她话中有强忍的哽咽:“你……你打算怎么办?”
魏昭华长叹一息:“告诉我位置,我要亲自去一趟。魏庭煦不晓得我曾是巫姑,真要算起来,我还是他的姑姑,他不会怀疑我,也没有精力怀疑我。我以出门拜佛烧香为借口,快的话四五日就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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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日。
梅虽是神女,却也是肉胎凡身,魏昱想她生前最爱干净,最怕小虫,每日要替她擦三回身子。怕尸身腐烂,荒野小村里寻不得晗玉,便将人搁置在木桶中,铲雪覆盖。那屋子冷的和冰窖似的,他一条残腿,本就是冻出来的毛病。这下走路更是艰难,住着拐杖的腿颤颤巍巍,再难寻往日的体面了。
他两眼无光,浑浊浊的一片朦胧,收拾着红木大箱里的物件,衣物脏皱,弯了脊背,胡子拉碴的。仿佛一夜之间老了数岁,颓显老态,嘴里念念叨叨:“你怎么有这么多东西,咱们都要带走吗?”
低沉沙哑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
屋内没有动静,他又自顾说道:“好好好,一件也不能落下。那我便少带些,给你腾位置。”
说着从箱子里抖落出一件红衣来,抚摸着衣服上的绣纹,一面撑着箱沿摇摇晃晃地起身,笑道:“来,换一身衣裳。你穿一身白也好看,只是,我还是最欢喜看你穿红裙。红艳艳的,灼得我心头直颤。”
他将梅从木桶架出来,搁在榻上,解开衣裳后顺手拧了一块帕子替她擦身……突然,魏昱停住了动作。在她臂膀内侧,尸斑已然连成一片,魏昱眼神晦暗,又去翻看别处,腰后腿间,就连脚背上亦是黑青。
魏昱沉默着去妆台拿妆粉,轻轻慢慢地扑在她的肌肤上。一层又一层,他极有耐心,“扑上粉就好了,扑上粉就看不出来了——”
可是就算再怎么扑,尸斑是盖不住的。
魏昱突然卸了力,瘫坐在地上,腮帮紧咬,只是肩膀止不住的耸动着,无声哭泣。寒风凛冽,昏烛晃动欲灭,魏昱盯着,看它跳动数回,终究是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