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媛丽拿过手机一看,本来以为是傅时靖或者其他人打来的,没想到竟然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本着有人来救的心理,她接通了。
二十分钟过后,一个身高气度皆异于常人的男人走了进来。秦寻衍甫一进入,本来烟火气十足的夜摊,吵杂声、人语声,忽然像是被凝固在了空气里一般。
无视周围人前来探寻的目光,他看着趴在桌子上昏睡不醒的贺猗,皱了下眉头,伸出指尖碰了碰他汗湿的脸颊,接着上前一步,轻而易举地把人给抱了起来。
虽然在来之前,秦寻衍有简单描述过自己的身份,但张媛丽还是放心不下,毕竟贺猗早在进圈子时,就没少因为外貌优越而被要求过潜.规则,若不是她看得严,哪里还轮得到傅时靖那个人渣祸害?
即便秦寻衍给人一身正气,不是坏人的感觉,她还是赶在秦寻衍要把人抱上车前,拦住了他。
再次嘱咐道:“你得把人送我家里去。”
秦寻衍脚步一顿,看向她,语气简短,“我知道。”
张媛丽闻言,稍稍放下心来准备上车,就听见秦寻衍语气一转,突如其来的变了卦,“不过这位小姐,你要上的车,应该在后面才是。”
“……”
张媛丽余光一斜,就注意到眼前这辆车后面紧跟着的黑车,她心里一紧,连忙就要去拉贺猗,却连个衣角都没能碰到,就让秦寻衍喊来的人拉住了。
“你这个人怎么能出尔反尔?!”
她使劲挣了几下没能挣开,只得眼睁睁看着秦寻衍轻手轻脚地把贺猗抱上了车,不由得气急败坏道:“你就不怕傅时靖知道了,不会放过你——”
她这么一说,倒是让秦寻衍成功地停下了脚步,却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你尽管让他来找,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好的人,哪里来的底气保护别人?小猗在他手里,吃的苦头和委屈还不够多么?”
话音刚落,一阵车尾气过后,贺猗被带离了这里。
待到视线里的车子远离,张媛丽一个人默默攥紧了拳头,她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手拿开。”
围在她身体两侧的保镖没动,她又不耐烦地甩了一下胳膊,怒气四溢道:“怎么,连我一个女人也要提防?怕我追上去跟你们老大玩命?”
其中一个保镖笑了一下,“小姐,真不好意思,我们老大刚说了,要我们把您安全的送到家。”
“我不需要。”
“哎呀,您看这大晚上的,您一人多不安全……”
“我不需要。”
“这……”
那保镖眼看还要再劝,另一个保镖颇不耐烦道:“算了算了,跟个娘们儿一般见识什么……”
“等等!”那两个保镖正要转身离开,张媛丽忽然凑上前去,“你们老大要把人带去哪儿?”
保镖看着她摇头,“小姐,你觉得我们会说吗?”
“……”
张媛丽深思了一会儿,喊住了刚刚那个不耐烦的保镖,朝他勾了勾手指,“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保镖上下打量她,“怎么,你不会想色诱我吧。”
张媛丽拉下脸,“你他妈过不过来?”
保镖过去了,然后就被张媛丽狠狠踩了一脚,他没忍住发出一声嚎叫,再想去抓人时,张媛丽早就顺着人行道一路狂奔,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
夜晚的霓虹在车子飞速行驶过的路途中被模糊成一团团五颜六色的色块,秦寻衍从窗外收回视线,将目光放在了蓝色氛围灯映照下,那张还算恬静的睡颜上。
事实上,贺猗睡的并不安稳。
过度饮酒的气味盖去了他身上原有的一股淡香,空落落的胃仿佛也正在忍受酒水的侵蚀,在车子行驶过减速带时,让他不得不蜷缩起手脚,在梦里皱紧了眉头。
秦寻衍低眉注视着他良久。
末了,像是试探结束,他这才伸手掰住贺猗肩头,将他轻轻揽进了怀里,像是在把玩一件爱不释手的藏品一样,伸出手指细致小心的顺着他的眉眼口鼻描摹。
一声闷响在后备箱突兀的响起,秦寻衍却恍若未闻,只将视线慢慢锁定在了那张颜色浅淡的嘴唇上。
或许是因为呼吸不太顺畅的缘故,他能看见贺猗的唇角微微开阖着,从喉间溢出一丝丝轻微的喘息。
鬼使神差的,他低下了头。
眼看即将得偿所愿,贺猗却忽然别了开脑袋。
青年挺直的鼻梁就这么轻轻擦过他的唇边,秦寻衍停顿在半路,抿了抿嘴,幽深的眼底多了几分落寞。
“你是不是故意的?”
贺猗没有回答他,当然也不可能回答他。
他垂着眼明显注意到贺猗有转醒的迹象,甚至还想起身脱离他,试图去寻找一个新的支撑点,但被酒精完全麻痹的小脑让他晕头转向,显然失去了自控能力。
唯有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掌牢牢抓住车前座,难以立身的晃荡感让他整个人显得格外虚脱又无力。
秦寻衍紧紧盯着他,仿佛青年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足以成为催发他欲望的最佳药引,他眼底倏然一黯,在经过下一个路口时,伸手猛地将人拉倒在了座椅上!
“小猗……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你为什么就这么跟别人跑了?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听话……”
贺猗显然还没能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下一秒,衣服就被人一下子推到了肩头,一阵滚烫的温度沿着他的腰腹摩挲到胸口,他本能地就想挣扎,却教人猛地翻身压了上来,挟住他四肢,将他牢牢固定在了座位上。
秦寻衍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疯狂过,明明他没打算要对贺猗下手,明明他已经再三告诫自己要克制,即便他觉得他已经礼让的够多了,可贺猗还是如此,永远都是那副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让人生气,又让人发狂。
他恍然间已经分不清当初被贺猗吸引的那个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对他念念不忘至今?到底是他变了,还是贺猗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他了?
“小猗……你告诉我,你当初有没有喜欢过我?……你和傅时靖做了多少次?多少次——?!”
他埋藏在心底已久的不甘此时终于随着一声低吼爆发了出来,贺猗却一下子愣在当场,似乎不太能理解他为什么会突如其来的动怒,他颤了下眼睫,沙哑的嗓音瞬间把他压抑的心情绞的破碎,“你……怎么了?”
“……”
秦寻衍回过神,猝不及防对上他有些迷怔的眼神。
空气一时之间降到最低,他脸色一白,忽然之间就为自己刚刚的不理智感到一阵羞惭。
这副求而不得的狼狈本不该属于他的,可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晚是怎么了,竟然会头脑发热到对一个因为醉酒而完全失去意识的人斤斤计较。
最终,几经天人交战过后,他在贺猗的注视下慢慢松开了手,待到整理好情绪后,他清了清嗓子,往日毫无起伏的语调却难得的多了几分局促,“对不起……是我失态了,我……刚刚,没弄疼你吧?”
贺猗摇了摇头,神智微微清醒过后,他不着痕迹地避开了秦寻衍的触碰,蓄势紧绷的背脊下却佯装出一脸的虚弱,“我……想喝水。”
……
半小时过后,傅时靖来了。
市郊的旷野里停着两辆黑车,五六个身强力壮的保镖一字排开,直到不远处的小径上开来一辆打着远光灯的车。
所有人几乎还没能看清来人是什么模样,傅时靖就已经气势汹汹地从车上冲了下来,给了站在人群拥簇下的秦寻衍一记直拳!
这一拳打的又凶又狠,却远不够他泄愤,他又提腿就想去踹,却教那几个反应过来的保镖匆忙给拉住了。
即便如此,傅时靖还是半点风度也难以顾及地破口大骂道:“姓秦的!wǒ • cāo.你妈的,你个只会背地里撬墙角的伪君子王八蛋,你他妈没完了是吧?!”
“……”
郊区的雨丝在几束车灯的照射下如同纤毫毕现的牛毛一样,飞进了男人笔挺的衣装里,洇出一圈水渍。
秦寻衍单手屏退了保镖的搀扶,兀自站稳了身子。
他屈起指节蹭了蹭嘴角。
虽然只是破了点皮,却隐隐作着痛。
闻言,他倒没有理会傅时靖的谩骂,也没有计较他的拳头,他只是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半阖着眼皮,语气平平,却无端激的人怒火更甚。
“傅总,我现在没记错的话,你应该还待在医院里吧?怎么那群人又给你跑出来了?”
“我他妈不出来,等着你个道貌岸然的狗东西给老子戴绿帽子?!”傅时靖现在恨不得一口咬死他,“贺猗人呢?把人给我交出来!”
“傅总。”秦寻衍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态度,“你侮辱我不要紧,可你得相信小猗,他不是那样的人。”
“小猗?”
傅时靖一听这两个字眼,顿时火气更甚,“他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秦寻衍,我他妈耐心有限,我再说最后一遍,贺猗在哪儿——?!”
“他在车里。”
“……”
傅时靖很快就注意到不远处停靠的黑色梅德赛斯,又扫了一眼眼前一脸平淡的秦寻衍还有四周的保镖。
他没跟秦寻衍交过手,但多少也清楚秦寻衍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着干干净净斯斯文文,使起手段来可一点都不比那些在商场上沉浮多年的老狐狸来的容易对付。
即便秦家明面上跟傅家交好,秦老爷子把他当做亲子侄对待,可那也只是秦老爷子一人的想法。
他这次出来赶得急,没办法带人手,所以孤身一人的情况下,秦寻衍想要收拾他简直轻而易举。
他要是因此出了纰漏陷自己于险境,那就是在给傅家找不自在,可几番权衡利弊下,他最终还是选择大步走向了那辆车。
令人庆幸的是,贺猗果然在。
他人就斜靠在车窗边,傅时靖伸手握住他时,一直悬着的心这才终于踏踏实实地安定了下来。
只是贺猗身上很烫,烫的多少有点不同寻常。
“没事。”
耳畔的声音很轻,在他心神难安的环境下,贺猗伸手搭住了他的肩膀,然后一点儿也没避讳地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拥进他怀里抱住了他。
嗅着发间湿漉漉的香气和那触手就能碰到的肌肤,此时的贺猗在他眼里就好像是一只被撬开外壳的蜗牛。
傅时靖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前所未有的快,但他很快镇定下来,解下自己的外套披上了贺猗的肩头,在一干等人的注视下,目光警惕地带着贺猗离开了这里。
不久。
视野里的车尾灯很快消失在了飘萧的雨夜之中。
保镖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从傅时靖出现,一直到离开,都没什么反应的男人。
他伸手指了指车子后备箱,提醒道:“秦先生,那人……要怎么办?”
秦寻衍回神望了他一眼,眼里的情绪浓郁的像是黎明也难以化开的夜,只这一眼,保镖心里就有些发怵。
他读不出来秦寻衍在想什么。
比起喜怒无常的暴君,秦寻衍这样总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人往往才是最让人打心底畏惧的。
就在保镖正小心翼翼的揣测之时,就看见秦寻衍突如其来地伸手摸了摸大衣口袋,他心里一个激灵,连忙上前敬业地掏出香烟和火机,替男人点燃。
一直等着那点微末的火星快要烧到指节的那枚环戒时,秦寻衍这才停了手,然后走到了后备箱。
一个被捆住四肢五花大绑的男人立马从后备箱翻滚了出来,一股浓郁的血腥气顷刻间便在雨水中散开。
新鲜的雨水夹杂着那滩汨汨流出的血迹被一点点吸进了旷野肥沃的土地里。
秦寻衍慢慢蹲下身子,在细如牛毛的雨丝中打量着男人狼狈的样子。
“饶,饶命……”
“你现在知道命比钱重要了?”
他审视着男人被血水污浊的面孔,“就为了那么点钱,替那种人办事,丢了命,不值的,你该庆幸你没有伤着他,不然,你觉得我还会留你到现在么?”
男人闻言,立马哆嗦着哀求出声,“是是是,先生说得对……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这一次吧……之前是我鬼迷心窍,做了不该做的事,冒犯了不该冒犯的人,那位先生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秦寻衍闻言,蹙眉不语。
随着时间的流逝,雨越下越大。
就在男人以为自己注定逃不过这一劫时,有什么东西忽然从他头顶顺着他的脸颊砸下。
他见状,连忙挤了挤眼睛,定睛一瞧。
在终于看清楚那是一沓钱后,他顿时欣喜若狂,全然忘了自己此时此刻的处境。
“拿去治伤,你的命,对我来说并没什么用。”
逐渐淋漓的雨声混杂着秦寻衍毫无起伏的声音在耳边再次响起,男人听闻连忙又惊又喜的致声道谢。
只是在他以为这些人今天会就这么放过自己,彻底离开之时,秦寻衍忽然又返回了过来,沉吟着低声问他,“你可清楚吩咐你的那个人叫什么?”
“他……”
男人思索着,毫无保留的交代了那个一早吩咐他泼贺猗油漆的人,“他应该姓杨,但叫什么我忘了……”
“……”
末了,车子启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在确认那群人是真的离开后,男人连忙翻了个身,急匆匆地挣开了并没有完全捆严他手脚的绳子,全然不顾早已倾盆的大雨,欣喜若狂地跪在原地捧住了那沓钱时——
眼前忽然多了一双脚。
似乎没料到这大晚上的,荒郊野地里会有他人。
他愣了一下,张着嘴惊讶地抬起了头,借着天边的光线,就发现那是一个少年模样的男生,五官俊秀明朗,正撑着一把伞,站在瓢泼大雨中,歪头看着他笑。
“大叔,晚上好啊。”
明明那是一副人畜无害、惹人怜爱的长相,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男人忽然觉得心底突发一阵恶寒。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可爱可甜”×1的地雷“浪里个浪当啷”的地雷“浪里个浪当啷”的手榴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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