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句话时,贺猗其实是有点心虚的,虽然他已经尽力把脸上的小心思掩藏的一干二净。
李姐其实早在两天前就飞往E市出差去了,这件事贺猗是从小崔那里知道的,张媛丽现在虽然不在圈子里做事了,但当初留下的人脉和消息还是很灵通的,他这点小谎,张媛丽只要打个电话就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是出于对他的信任还是纵容,张媛丽同意把他送到了公司楼下。
等着她驱车离开这里后,贺猗很快就转身朝着附近的花店走去,顺便掏出手机给秦寻衍的司机,老吴打了个电话。
他给老吴打电话的目的很简单,就像是上次秦寻衍帮他进那家私人疗养院所找的理由一样。
贺猗本来以为秦寻衍口中的那位老师早就出了院,也许这个忙,老吴也帮不上,没想到电话中,老吴还是很热情地回应了他的请求。
“贺先生!”
贺猗抱着那束香槟玫瑰没多久,就等来了老吴的车,后者热情地打着伞冲上来帮他打开了车门。
“谢谢。”
他弯下腰抱着那束玫瑰坐上了车,那辆颇为低调奢华的奔驰s级很快就驶离了这里。
一路上,吴叔也没有问过他什么,贺猗本来就有些惴惴不安的心却因为这样安静的行驶环境变得越发有些按捺不住。
秦寻衍身边的司机不止一个,吴叔却是他最亲近的一个,刚才吴叔能那么及时赶到他这里,十有bā • jiǔ想必秦寻衍也知道了,甚至极有可能秦寻衍就在这附近。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时就有些五味杂陈,他一边因为避讳,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疏远对方,一边却不得不为了满足自己当下的要求而屡次麻烦别人。
他把秦寻衍一直都视如洪水猛兽,可实际上秦寻衍自始自终都没有对他做过什么。
要说他喝醉酒那次,他总归还是有记忆的,说到底,他那晚一直都担心秦寻衍会对他下手,毕竟论起胜算,他可谓希望渺茫,可他同时又极端的希望秦寻衍能借此暴露本性,这样他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和秦寻衍翻脸,也就不用在这种让人纠结的关系下时常为此感到困惑。
比起树立仇敌,他往往更怕欠下人情。
“贺先生,有件事,我想我可能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到达目的地时,吴叔并未及时打开车门,而是思考了一会儿,忽然语气郑重地提醒他道。
“您说吧。”
“我这次来,想必你也猜到了是我们先生授意我来的,他有两句想由我代他转达给你。”
“嗯。”
“第一句是,他今晚有场宴会正好缺个伴儿参加,贺先生如果愿意,他会很乐意按时恭候您的到来。”
贺猗在听到这句话时,有些出乎意料地皱了下眉。
“第二句是……那位重伤住院的杨先生一个星期前就醒了,杨家为了庆祝,特地在奥斯汀庄园准备了一场宴会,届时会邀请社会各界人士,包括我家先生。”
……
贺猗抱着那束香槟玫瑰照例去了秦寻衍老师所在的B602病房,此前他来送花时,一直不曾和这位老师正式见过面说过话,今天他正想一如既往地把鲜花替换在桌柜上的花瓶里,就离开时——
那位一直沉睡着的老妇人忽然叫住了他。
“我一直都听说阿忱有个很喜欢的朋友……”
贺猗见状走了过去,在老妇人的招呼下坐在了病床前的椅子上,闻言,一直飘散的注意力忽然就放在了老妇人嘴里的那个称呼上,“原来他叫阿忱么?”
“对啊,这是他原来的名字,后来出国留学,就又改了他爸爸给他取的那个名字,也就是现在这个。”
“原来是这样。”
老妇人面容温和地看着他笑道:“听隔壁小护士说,这些日子都是你一直在给我送花儿啊?”
贺猗点点头,没太好意思否认,其实他原本是想说,他也不过是抱着别的目的才来这里送花的,但是看在这位老妇人难得今天面色那么红润,心情那么好的份上,他就没忍心说实话搅了人家兴致。
“那你觉得我们阿忱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贺猗闻言愣了一下,但还是在老妇人殷切切的目光下硬着头皮笑了笑,“他人挺好的,有责任心,还很乐于助人……”
“那就好,阿忱这孩子打小其实就不怎么讨人喜欢,如今你心里能那么想他,我倒是放心了……”
这句话起初听到耳朵里时,贺猗还没察觉出来有什么不对,毕竟看样子,这位老妇人经常一个人待在这里,总是孤独的,缺个伴儿聊聊闲也正常,想着自己今天也没什么事,于是贺猗就耐下性子多陪了一会儿。
一直到护士进来例行查房督促吃药,那位老妇人才不得不放走了他,只是临走前,贺猗还未完全离开这里,就清晰明了的听到了那护士对着床上的老妇人,亲切热情地称呼了一声——秦老夫人。
原来他是被秦寻衍给诓了吗?
这老妇人竟然是秦寻衍的生母?
难怪他怎么觉得这老妇人看着他的眼神总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
亏得他还一个劲儿的绞尽脑汁替秦寻衍说好话。
……怕是无形之中,又被误会成了什么。
想到这里,贺猗有些郁闷地走出了病房,却万万没料到,他刚一抬头,就撞见了站在走廊上的傅时靖。
男人的神色淡淡的,几日不见,甚至多了几分拒人千里的冰冷,并且那分冰冷在看见他时,没有过丝毫的动容。
私人疗养院不同于普通医院的聒噪和吵闹,本来就安静的很不同寻常,此时却因为有傅时靖的存在,空气更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贺猗忽然觉得一阵前所未有的窒息。
他今天来这里其实就是为了找傅时靖,不为别的,他觉得傅时靖不来找他,他们之间总有一个人要主动一点,除非是他们两个人都不打算在一起了。
那晚吵归吵,可他冷静下来后觉得也没什么必要,之前比这更凶的吵架都有过,他又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更何况其中有一部分确实是因为他的缘故,傅时靖如果不是在意他,又怎么会跟他斤斤计较到这种份上?
他觉得他们之间总归还是有感情的。
所以他把一切都想的很好,会鼓起勇气特地跑来找傅时靖,可他却万万没料到,事情并不会因为他一时的心软就发展成他想象的样子。
“阿忱?”贺猗还没把话想好,就听见傅时靖率先开了口,看着他的目光却因为这个名字充满嘲弄,“你叫的还挺亲热的。”
“你误会了,我来这儿不是因为秦……”
“时靖。”
余下的解释他还没能说出口,很突兀地,一个平静熟悉又带着丝丝疑惑的嗓音清晰明了地打断了他。
贺猗抬起眼,就看见离他们不远处的走廊里忽然身形极缓地走来了一个身影。
来人似乎是因为行动不便的缘故,走的很慢,故而连带着姿势也有些僵硬,可一点也不影响贺猗在看见他那张雪□□致的脸时,瞳孔一颤,无声地捏紧了拳头。
“时靖,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末了,似乎没有得到傅时靖的回应,杨栖池就又好奇地走了过来,带着一脸的无辜和茫然。
早在来之前,贺猗就已经知道杨栖池醒来的消息,所以他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可当看见杨栖池那只手彻底挽上傅时靖的臂弯,傅时靖却一点推拒的反应都没有时,他所有的全副武装就在这顷刻间被土崩瓦解。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两人如此亲密贴身地站在一起,他想质问些什么,可当他望见傅时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的双眼时,他忽然就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身份,或者是方式,去质问他。
相反,杨栖池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冷的近乎结冰的气氛,而是一脸茫然地指了指贺猗,又抬头看向傅时靖,颇疑惑道:“时靖,他是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