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称呼让魏灵诉熟悉又陌生。
在家里,他也是有两个哥哥的。
他们是重组家庭,魏灵诉和妈妈搬进来时,家里已经有了两个哥哥。兄弟三个日程都满,一年到头都难得说上几句话,不过,只要相聚,兄弟三个就会被大人们拉在一起比身高、比成绩、比奖项,一再比较下来,兄弟三人的氛围也逐渐变得微妙。
魏灵诉试着想象他的哥哥像千忆这样蹲在他脚边,帮他处理裤脚污渍——他自嘲地笑了笑,这根本不可能。而在几分钟之前,他还摔了“迎灯哥哥”递过来的奶茶。
“……迎灯?”
千忆抬起头,眉尖微蹙,像在不满这个唐突的称呼。
“对不起。”魏灵诉低头玩着自己的指尖,声音小到低哼,“刚才,我不该冲着奶茶撒气。”
千忆脸上有一丝讶异,好像没料到他会道歉一样。
魏灵诉彻底服软,温顺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细碎地抖动着:“对不起。刚才真的很对不起。”
立夏插言:“……那是迎灯哥哥五点起床,送一上午牛奶才换来的。”
魏灵诉蓦然望向千忆。
“好了。”千忆打断立夏的话头,“你看看,应该看不出什么了。”他拿开手帕,裤脚变得整洁干净,魏灵诉望着他,似是想说什么,却只轻轻吭了一声。
千忆被他可爱到,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魏灵诉却像是没经历过这种举动,吓得脖子一缩,发现是温暖的抚摸之后,警惕的肩膀才渐渐放松,活像刚捉回家的小猫,头一次接受人类的轻抚。
魏灵诉望着他也笑了,这次千忆的眼睛里有笑意。
*
发布会上,父亲还真的抓来了几个福利院的小孩一起合照。
台下密密麻麻全是媒体,魏灵诉和父亲一起扶着基金会的牌子,福利院的小孩扶着牌子的另一端。
千忆得体而冷漠地笑着,沉默着站在最右边。
合照一结束,千忆就下了台,魏灵诉不自觉地看过去。
只见千忆刚一转身,那层笑容面具一样,骤然被他摘了下来。
*
活动结束后,魏灵诉的生活再度回归平静。周一至周五努力学习,周六日的时间被各类补习塞得满满当当。
千忆、济慈福利院和那群小孩,像没入湖面的石子,在他的生活里沉得不留痕迹,对千忆的那点好奇也被抛诸脑后。
冬天刚结束的时候,魏灵诉在国外拿了钢琴比赛金奖,爸妈忙得回不来,只在电话里说奖他一架新钢琴。
又买钢琴。
他父母集邮一般买了几架钢琴,有几台甚至从来没有弹过,好像只是摆进客厅,全家人的情操就立刻提高一样。
魏灵诉挂掉电话,由父亲的秘书带着去了常去的琴行。
琴行的门掩着,灿焕的光合着乐音一道透出大门。
不是什么名曲,也不是刻板公正的古典乐,和弦简单,曲调却格外哀婉动人,像低诉,像启航,像思考的回音。
他推开门,看清弹琴的人的一刹那,难以置信地愣了愣。
他模糊想起,这人似乎是叫千忆。
千忆坐在窗边的钢琴边,目光透过窗户落在途径的行人上,又像透过他们望着更遥远的远处。
他居然会钢琴,还弹得不错。
听得出没什么特别难的技巧,但胜在感情充沛。
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正在此时,千亿目光缓缓移动,忽然盯住了魏灵诉。乐曲随之变动,乐音变得娟秀清冷,像高山上穿过石缝的冷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