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长宁回到客栈时,姜逸尘的房间内灯火通明。齐眠玉将人打晕了过去,还封闭了姜逸尘的五感。
“师兄。”
盛长宁出声唤道。
齐眠玉应声转眸望来,见盛长宁看向躺在床上的姜逸尘,解释了一句:“他说他知道大祭司是谁,结果只是骗我拖延时间,要自爆的。”
在星宿阁主殿之中,姜逸尘就曾说过自己不知道大祭司的真实身份,只见出面联系他的人,而且还是一个背影。
盛长宁听完整个过程,道:“与他联系的人,是四大世家之中的人。”
相对于宗门人多且复杂而言,世家依靠血脉联系,更不容易被邪魔入侵。但是……倘若有邪魔入侵一大世家,真的成功且无声无息了,那一定是世家当任家主出了问题。
南州应家家主应寒野。
北州曲家家主曲凌。
东州谢家家主谢随之。
西州燕家家主燕池。
这四人手握四州绝大多数修炼资源,若是有一人沦陷得与邪魔为伍,那将对整个大州境内的所有修士而言,都是一场灾难。
盛长宁轻声道:“其实,联系姜逸尘之人,我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只是……”
齐眠玉闻言,出声问道:“是谁?”
“西州苍澜神殿,与西州燕家。”
盛长宁解释说:“根据乔庭所言,西州中小世家,皆以进入苍澜神殿为荣。他们在每一个朝圣日都会去西州的朝圣广场跪拜一日一夜。”
“在这样的情况下,作为西州第一大世家,该如何幸免于难?”
西州沦陷,已成必然。
齐眠玉道:“燕家,燕今宵就在剑宗。”
盛长宁平静道:“我的猜想是他,又不想是他。”
齐眠玉闻言,眸中掠过一丝茫然,迟疑地问:“为什么……”
“去年的一个冬日里,我在剑宗外点过一场烟花。”盛长宁轻声说道,“那场烟花是给一个小姑娘点的,她说她喜欢剑,喜欢中州,喜欢生辰时的烟花,而最喜欢的……是她哥哥。”
“她说她哥哥待她很好,当初有仙门测试出她哥哥没有修炼天赋,于是她攒了很多很多的灵石准备带给她哥哥,还准备了很多很多的灵药给她哥哥。”
“可是……”
“小姑娘死在了盛元一千一百二十年,她说她最想见的人就是哥哥了。”
盛长宁低声说罢,又道:“所以,我的猜想是燕今宵,又不愿意猜想成真。”
她不愿意与小姑娘口中的哥哥为敌。
齐眠玉抬手将人拉进怀中,手指轻轻触碰着盛长宁身后柔软的青丝,安抚出声道:“那我再努力一点,接下来做什么事情,都不要你出手。”
“我是你的剑,该为你排忧解难。”
“你不愿意的事情,让我来做。”
盛长宁闻言,眼睫颤了下,却是出声说:“还没有走到那一步,我也无法确定究竟是不是他。”
“接下来,我们先去东州天机殿,找一个人。”
“是那个四祭司吗?”
“不是。”
而后,齐眠玉转眸看向姜逸尘,问道:“那这个人怎么办?”
“据你所言,姜逸尘已经心存死志,他一醒来,无论如何,也必将自绝于人前。”
盛长宁缓步来到床前,抬手解开了姜逸尘的五感封印,又随手在房间内设下禁制。
盛长宁在确保此处房间内的任何动静都无法影响到外界后,便和齐眠玉离开了此地。
翌日午后,客栈小二来到房门前,伸手敲了敲门,出声问:“这位客人?”
“客人?”
“客人?”
客栈小二连唤了三声,去楼下取了备用钥匙来,打开房门。
他于房间内隐约察觉到灵力溃散的痕迹,却并没有那位客人。神色微变过后,他急急忙忙出门,将此事告知给了掌柜。
此事于北州,又将成为一桩无法被查清的悬案。如今修仙界人人自顾不暇,也无法顾及到其他人的生死。
……
盛长宁和齐眠玉二人一入东州,便遭遇了来自于邪魔的突袭,一波又一波。
自星宿阁大劫之后,这样的事情对于盛长宁而言,犹如家常便饭般。
那一日在北州暂立的封禁圈内,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外展示了自己拥有辨别邪魔的能力,拥有那件所谓的“法器”。
自那之后,无论是隐匿于背后的大祭司一脉,还是神秘的四祭司一脉,都曾派出邪魔来,或杀她,或夺她。
踏入东州谢城之后,盛长宁在酒楼吃个饭,都能遇上数次不同程度的刺杀或掠夺。
一波又一波的邪魔刺杀过后,她都已经能够辨别出,究竟哪一方是四祭司派出来的邪魔,哪一方又是大祭司所派出来的邪魔。
出手狠决、想要杀她的,就是大祭司一脉派来的邪魔。意欲从齐眠玉身边抓走她的,便是四祭司的派来的邪魔。
而这一次又一次的刺杀,皆被齐眠玉尽数阻绝。
盛长宁本欲自己出手,将其解决的,却都被她宝贝给按了下来。他不让她动用灵力,也不让她为此有丝毫的分心。
缘由无他,在她和他离开北州的那一日,某个过去叫祁燃、现在叫霍祈的家伙暗搓搓跑过来,对齐眠玉说:“现在还在神魂治疗期间,要谨遵医嘱,不得让她擅自动用灵力。”
“不信啊?”
“不信的话,你检查检查她的神魂,在最近一个月里是不是又裂开了许多细密的小伤口。”
“相信我,绝对有。”
霍祈趁着盛长宁意欲出手打人之际,笑嘻嘻地跑开了,一袭红衣似火,随风而动,似一只张扬而肆意的火凤,浴火终将重生。
自从霍祈那日特意来说的叮嘱之后,齐眠玉就不许她再动半分灵力了。而且,他还每日都会定时检查她的神魂。
两人从北州曲城,乘坐跨域传送阵,来到东州谢城。
此地是四大世家之一的谢家驻地。
东州一绝,当属此州流传其余四州的各种话本了。
盛长宁还记得千年前谢家家主送了她很多的话本来着,全都是师徒话本,什么《清冷师尊爱上我》、《五州绝恋之师尊好疼我》、《师尊拿我证道无情》、《惊!师尊她说她爱我》之类的。
后来,这些话本……她看都没有仔细看上一眼,就被她宝贝给扬成了渣渣。
盛长宁与齐眠玉经东州谢城而行,在前往天机殿的一路上,因有邪魔相阻,两人一路走走停停,原本只需要两日久可到达的路程,整整花了六日之久。
到天机城的这一日,正是一个好天色,天幕碧如洗,万里云卷云舒。城中亦是热闹至极,此地并未因为近段时间邪魔伪装之事而受到半分影响。
两人进入天机城的时候,已是黄昏将要落幕之时。
入夜之后,天机城更是热闹而繁华,长街上有灯火第次亮起。此时正值暮春与初夏时节,繁华将尽,城中修士便在灵树枝丫上绑上了各式各样的纸鸢。
到夜里时,这些纸鸢便会亮起各色的灵光,远远望去,犹如万千繁花仍在一般。
今日乃是天机城中极为有名的祈愿节。
在天机城的中央,有一棵存活上万年的古树,常年葱郁不绝,不衰不败,被当地人称之为神树。
每逢天机城中的祈愿节时,大家都会来到城中央,于此地写下自己的心愿,挂在神树枝头。
盛长宁听闻今日是祈愿节,离开酒楼时,抬手拉了下齐眠玉的衣袖,出声道:“师兄,我们待会儿去那棵神树前也许个愿,好不好?”
“我保证,今日夜里绝对不会有人打扰到我们的。”
齐眠玉闻言,轻应了一声,道:“好。”
盛长宁见齐眠玉答应了,收敛了自己周身气息,拉着她宝贝的手,汇入人群之中。
在两人周遭,全是要去城中央那棵神树前祈愿的修士。
约摸一刻钟后,盛长宁两人顺着人群流动,来到城中央。
那棵神树屹立于一片偌大的广场上,占地极广,满树枝丫延伸开来,形成了浩瀚之势,走在枝叶下方,足以遮天蔽日般,不见任何天光。
于是,便有修士为其挂起了一盏盏的明灯。
广场上有数条由青石板铺就的小道,通往更深处。
盛长宁见状,选择了其中一条略显僻静的小道进去。小道两旁,随处垂落着三三两两的明珠,明珠光芒发散开来,柔和而静谧。
而在两人头顶,是纵横交错的枝与叶,以及挂在枝丫上的各类祈愿牌。
盛长宁在众多枝叶之间仔细挑选着,最终停留在一树最好看的枝叶前,出声道:“师兄,我打算挂在这里,你呢?”
齐眠玉应声道:“你挂哪里,我就挂哪里?”
盛长宁闻言,摇摇头说:“不行。一根枝叶上挂一块祈愿牌,这样祈愿才更有用。”
“我们得分开挂。”
齐眠玉略微迟疑,指了指盛长宁所选枝丫旁侧那一树,道:“那我挂这里。”
“不能偷偷看。”盛长宁又叮嘱道。
“嗯。”齐眠玉应声说,“我不看。”
盛长宁目送齐眠玉转过身过后,才倾身掠出,转瞬来到自己所选中的那根枝丫前。
她抬起手,准备将自己手中写好心愿的祈愿牌挂上去。
在这束枝叶上方,正好有一块祈愿牌堪堪垂落下来,被穿过的微风一吹,轻轻旋转起来。
上面是她昔日的字迹。
——希望有朝一日,我能飞升,能回家,能带着宝贝一起回去。
盛长宁轻抬起指尖,触碰过那块祈愿牌,又慢慢收回了手。
祈愿牌以红绳相系,挂在各异的枝丫上。
那块祈愿牌轻轻旋转过后,又恢复至原本的位置。
盛长宁抬手将新的祈愿牌挂了上去,与旧时的祈愿牌并列而立。
微风吹动,很快将新的祈愿牌转动起来,显露出今日她才写在祈愿牌上的内容。
——愿宝贝做人最开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