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长宁轻轻捧着那滴血泪,视若珍宝般,将其以一缕神魂力量封印,存于她的识海世界之中。
齐眠玉忽地抬手握住盛长宁的手腕,固执且认真地出声道:“所以,我们才要来天机殿,是天机殿里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不对?”
“我们去见那个叫天机老人的人。他一定会有办法的,只要你有了因果,就绝对不会再离开了。”
时至今日,齐眠玉终于知晓为何她明明已经回来看他了,却依旧不肯现身于他眼前,宁愿瞒着他,也不肯揭开自己的真实身份。
原来都是这个原因。
盛长宁坦然道:“我没有见过那位天机老人,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办法,可以解决我的难题。”
齐眠玉肯定道:“一定会有的。”
其实,最坏的可能是……那位天机老人正是苍澜神殿四祭司。
这一切,在见到天机老人之前,一切都属于未知。
此时,盛长宁抬眸看向齐眠玉,伸手抹去她宝贝面颊上的泪痕,轻声道:“今日我说了这么多的话,好累啊。”
“我们睡觉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盛长宁将齐眠玉的神魂给带回至他自己的识海世界,旋即又睁开眼,盯着眼前人,凑过去轻吻了下,低声道:“宝贝。”
“晚安。”
齐眠玉眸仍如泣血,他轻眨了下眼,抬手将人抱在怀中,出声说:“今夜一定好梦。”
盛长宁闭上眼,轻应了一声,很快陷入一场梦境之中。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盛长宁所坠入的新梦,是她上一次来北州天机城,恰逢祈愿节之时。
她在城中央的广场上,买了一块祈愿牌,刻上自己的心愿,踏入青石小路中。
周遭柔和明华浮现,将神树枝丫上的祈愿牌照亮。
梦境之中,盛长宁踏入原来的那条青石小路,找到那根最漂亮的枝叶,飞身而起,将手中的祈愿牌挂在枝头上。
那时候,因有任务在身,她并未多留,很快便转身离开了。
现下的梦境里,盛长宁安安静静看着茫茫夜色深处的神树被微风吹动,发出“沙沙”的轻细声响。
她缓步走入深处,来到神树主干前,抬手轻覆于神树之上。
“嗡!”
梦境之中,再遇幻象。
幻象深处,是那棵神树所见到之景。
周遭到处是兵戈相交的声响,刺耳繁杂。
此处像是一方战场般,随处可见鲜血与白骨。
隐隐约约的声音之间,盛长宁听见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是在喊“苍澜”。
“刺啦!”
利器刺穿血肉的声音响起,鲜血溅洒如雨注,血幕铺天盖地而至。
天地间这一场血雨,是为泣众神陨落!
遥遥天地之外,盛长宁还听见了一声冷漠无情的声音响起——
“是谁唤吾真名?”
幻象破碎的时候,盛长宁的梦境也一同破碎开来。
她睁眼醒来之时,下意识屏住呼吸,眼睫微微发颤。
齐眠玉很快有所察觉,将人抱紧了些,轻声安抚着。
许久之后,他才低低出声道:“看来今日夜里的梦,又是一个噩梦了。”
盛长宁好半晌回过神来,轻声说:“倒也不算是噩梦,只是有人借助梦境,告诉了我一些事情。”
她闭上眼,平静道:“我知道天机老人是谁了,他不是苍澜神殿四祭司。”
“明日,我们可去拜访他。”
……
翌日。
夜里一场惊梦过后,盛长宁缓了许久才入睡。她再次醒来时,外界已是天光大亮。
盛长宁慢慢坐起身来,等了一会儿。
时至齐眠玉结束修行回来时,她才慢吞吞起身穿衣,梳妆打扮。
两人走出房门之时,在客栈内便率先经历了一场来自于邪魔的刺杀。
盛长宁站在齐眠玉身侧,仔细感受了一下周遭隐匿的邪魔气息,出声道:“看来……是有人不想我们去见那位天机老人。”
昨日夜里的一场梦境,为她揭示部分真相的同时,也引来了不少邪魔的窥探。
邪魔一波一波而来,像是丝毫不顾及自己的生死一般,也已经全然豁出去了。
一切邪魔皆是被齐眠玉阻绝在外,他不让她出手。
盛长宁思索片刻,便放弃了出手之势。
她怕她宝贝今日夜里看到她的神魂,又疼得无知无觉,泣出血泪来。
两人出了客栈,走出一条长街。
来往路人虽少,却大都被此情此景所震撼到了。
“铮!”
齐眠玉手中长剑率先斩灭迎头而上的邪魔群,剑意清寒如霜,降临于此地的剑域却灿若春景。
长街上,很快被鲜血所覆盖。
不过短短一刻钟,墨色石板间便已经浸透了血迹,全是前来刺杀的邪魔鲜血。
有的邪魔未化作人形,犹如一蓬黑雾,被剑意斩绝,便是烟消云散。
有的邪魔早已经附着于修士之身,有了血肉躯体,被长剑所刺,鲜血溅洒开来,于今日颇好的天色中,尤为刺眼。
长街两旁有修士从客栈之中冲了出来,手中法器击中化作黑雾的邪魔,顿时令其化为湮尘。
那人出声喊道:“齐道友,我来帮你!”
一条长街间,自两侧店铺中亦有修士倾身掠出,击杀来袭的邪魔,迅速朝着长街中央的两人靠近。
“这些邪魔简直是……”
有人飞快掠近,面容间带着激愤的神情,喃喃出声说着。与此同时,他手中法器高高举起。
齐眠玉并未应声,只执手中长剑,不断向如潮涌般的邪魔挥去。
“这些邪魔简直是罪无可恕!”
那人倾身走近,手中法器已然蓄势,朝着一个扑向盛长宁的邪魔而去,瞬间将其击溃。
然而,那件法器未曾停下运转轨迹,继续前行,直指盛长宁而去!
“铮铮!”
当法器近身之时,剑意未绝,突兀袭来,转瞬荡平盛长宁周遭一切危急。
齐眠玉神色中带着冷漠,抬手之间,以一式寒光奉还,长剑刺入那人身体,又很快抽离,毫不犹疑朝下一人出手。
被长剑刺中那人的身形一僵,顿时倒向血泊之间。
周遭人见了,纷纷出声道:“齐道友,你怎么能击杀同道道友?”
齐眠玉依旧未发一言。
他不辩解,自是有人出声。
盛长宁转眸,望了一眼那人的身形,淡然道:“既是道友,还请诸位替他收尸。毕竟,收好了同伴道友的尸身,自己的尸身才有别人来收。”
此言一出,周遭静默。
倒在血泊中的那人身形于瞬息之间,化为一阵黑雾湮灭。
那些面带激愤神色的修士们也索性不再多言,径直掀去了自己的伪装,朝盛长宁袭来!
于是,寒光一掠,将众人顿时收割殆尽。
无论是再近的距离,盛长宁周身却依旧不染半分血污。
就这样沿着长街而行,从天机城去往天机殿的路上,齐眠玉手中长剑沾染了浓厚沉郁的血污。
长剑轻轻垂地,缓慢滴落下一滴又一滴的血。
到天机殿山脚处时,天机殿上下一众修士,皆是显露出丝毫不加掩饰的邪魔气息。
浩瀚明亮的天机殿,俨然已经沦为了人间炼狱。昨日祈愿节上的美好与祥和,仿若如同一个极为梦幻的假象般。
或者说,当祈愿节开始之后,天机城已然与外界隔绝!
正如祁燃所言,北州星宿阁尚且只是半数沦陷而已,东州天机殿沦陷,远比星宿阁要早很多年……甚至是上千年之久。
盛长宁看向天机殿大长老,出声道:“大长老,数日之前,我们才见过,那时候你看起来还是很正常的。”
天机殿大长老闻言,神色愤懑。冷哼道:“你是说我现在看起来不太正常?”
盛长宁无辜应声:“你看起来不正常极了。”
“大长老,我不过是想去一趟天机主殿而已,为什么要阻我?”
天机殿大长老平静问道:“你想见谁?”
“我想见天机老人,意欲请他测算一段因果。”
天机殿大长老道:“昨日夜里,自中州道宫传出消息,有人称我天机殿上下与邪魔为伍,五州俱震,你们二人没有收到灵讯吗?”
“没有。”盛长宁道。
“这倒是了,天机城昨日夜里启用屏障结界,隔绝了外界一切灵讯。里面传不出去灵讯,外面也传不进来灵讯。”
“仙玉门之祸。”
盛长宁肯定出声:“还有……星宿阁大劫。”
“所以,大长老准备让天机殿成为下一个星宿阁?”
“胡说八道。”
他天机殿怎会是下一个星宿阁?
天机殿大长老冷冷道,“昨日你们二人进了天机城,就意味再也走不出去了。”
盛长宁问道:“天机殿是什么时候与邪魔为伍的?”
“呸!”
似乎是预想到今日盛长宁与齐眠玉两人绝对不可能走出天机城,天机殿大长老终于撕破了伪装,呵斥道:“什么邪魔?那是神祇赐予我等的无上力量。”
“什么神祇?”盛长宁像是真的不知道一般,应声询问道,“是邪神吗?”
“吾神真名为苍澜。”
盛长宁应了一声,出声说:“所以,苍澜神殿,与你们天机殿一般无二。”
天机殿大长老再“呸”一声,冷声道:“那大祭司以下犯上,混淆神意,意欲独掌神祇权柄,异位换主,我天机殿岂能如他所愿?”
“你是祭司一脉的四祭司。”
盛长宁一边说着,一边心说真是一个祭司拿着一个剧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