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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逃走(2 / 2)

可此时不同!南朝的盛世太平岌岌可危,眼瞧着就要四分五裂。漠北的几个部落野心勃勃,南楚国亦是虎视眈眈。一旦战争纷起,阿蛮可就太难得了!

投在军中是一员骁勇虎将,独当一面。哪怕是留在身边护卫,他的武功身手也是万金难求。

一旦南朝崩裂,从前隐居避世的江湖异人也会跟着活跃起来,各投其主寻一个名利前程。从前畏于朝廷大军围剿,而不得不安分守己的能人异士、江湖势力们,也会纷纷浑水摸鱼,失去忌惮。

到时候各世家大族之间,顶级高手的龙争虎斗在所难免。

阿蛮武功已远在她之上,未来更不可估量。本是小姐身侧的重要守护,岂料一朝生变?她也不知这两人之间有何难以弥合的矛盾,却是情真意切地希望能替小姐留下阿蛮。

此时见两人重新温声说话,不禁大觉宽慰。甚至在想着回去汀荷院后,该如何如何替两人说和了……

不料忽然听到阿蛮绝望地低吼——

“你骗我!”

“你骗我……”

他的神态极度不对劲,崩溃一般地摇头,嘶哑的嗓音绝望而愤怒,“不可能的!”

“小姐为何骗我?”

红袖急忙飞身而上将沈稚一把拉开。回头见阿蛮满脸是泪,眼眶通红,状若疯狂地挣扎着上前,似乎还想追问。她气得大怒,抬起一脚重重将他踢进那水缸里。

阿蛮的绑缚本就没松开,踢进去之后依然如之前那般倒吊着。

红袖既惊又忧,担心望向沈稚。此时月色初生,映着她雪肌黑发,容颜清丽绝尘。只是右手微微握着,抵在心口的位置。那个手势——竟像是握着一柄利器。

红袖心中漫上一阵古怪的不详之感。“小姐,是心疾又发作了吗?”

沈稚面容沉静。只是眼瞳隐隐失神,她极缓慢地解下臂钏中的丸药,递到口边吞了下去。片刻后,仍是茫然神色,“奇怪。这次为什么…不疼了?”

红袖心悸担忧渐渐平缓。这才回头去看另一个,神色忽然一变,“不好!”

她立即拉动绳索,将凶夷少年从水缸中提了上来。

他已溺水了。失去意识地平躺着。

“阿蛮!”红袖用力拍击他的面颊,焦急大唤,“别寻死……快醒回来!”

红袖眼见他毫无反应,双手用力推按着他的胸肋处,猛烈按压着。终于,他微微有了反应,紧接着又“呼”地一下,接连呕出几大口清水来。

凶夷护卫剧烈地呛咳着,没有注意到沈稚复杂的容色。直到肺里水吐尽,仍是本能地喘息不止。

“你做什么啊?”红袖气得连连拍他的脊背。

阿蛮神色始终茫然,金棕的眼瞳似乎目不视物,微微张口。

沈稚上前一步,这才听清他的低喃自语,“我要…回漠北。”

沈稚面容瞬间有些狠意,斩钉截铁道,“你休想。”

阿蛮猛然回神,抬头看她,却在目光触到她的一瞬仿佛被刺了一刀,迅速偏过脸颊。

沈稚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是一堆烈火。那是红袖姑姑之前摆来吓人的,除了这火堆和烙铁外,院子里还有马鞭、夹棍等阴森刑具。

彼时天光大亮并不显眼,此时圆月新升,跃动摇曳的火苗就格外惑人心神。

“小姐曾说过。”阿蛮哑着声音,慢慢说道,“将来寻到那人后,便会用烙铁在他身上打上奴印,再用链子拴牢,立在枷笼中慢慢折磨……如同熬鹰一般。倘若事情果真如小姐所言,你为何还不动手?”

沈稚眼瞳一缩,“你在激我?”

阿蛮忽然转头看她,“是啊。假若小姐所言为真,为何迟迟不肯动手呢?”

那烙铁被火炎炙烤许久,早已烧得通红,散发着惊人的热意。

“你当我不敢吗?”沈稚走上前去。

红袖一惊,顾不得许多了直接拉住沈稚袖子急声劝,“小姐三思啊!这东西可不比马鞭和笞杖,留下的痕迹丑陋,终身都不能褪啊……”

沈稚轻笑,“姑姑提醒得很是。”

她放开了那形状丑陋的烙铁。

下一刻,竟慢慢摘下了贴身佩着的金铜私印,一抬手丢进了火堆里。

那是沈稚的私人印章,不止刻着名字,四角还有精巧繁复的荷花印纹。

足够精致漂亮了。

凶夷护卫金棕的眸光随着那小印而微动。牢牢盯着。

直到它被火炙得发红,发烫。

凶夷护卫剑眉微挑,寻衅一般望着自己的小姐。“此刻火候正好。”

沈稚冷声,“孙丰,给他上衣解了。”

阿蛮的胸肌很漂亮,饱满而鼓胀,似乎蕴含着无限的爆发力。

沈稚用长钳夹了那红亮炙烫的印章,一步步向他走去。

“小姐!”红袖焦急地扬声唤她。

然而两人此时眼中只能看见彼此,沈稚坚定地一步步走过去。终于,那散出可怖热意的红烫私印仅剩咫尺之遥。

沈稚声音清冷,“怕了吗?求我停手。”

阿蛮抬头看她,“我求你……烙上来。”

“你!”沈稚怒不可遏。

凶夷少年凶狠的笑意更浓,忽然膝行一步。挺着胸膛,竟主动迎了上去——

“啊…”沈稚短促地惊叫一声。立即松了手。

叮、咚两声。

小印和铁钳前后坠地。

阿蛮垂头望去,那篆写的“沈稚”两个字,已经伴随着一声“滋”响而牢牢地烙印在他左边心口的上方。漂亮的肌肉痛到紧缩、近乎痉挛。

可那两个字却端端正正,丝毫不乱。

皮肉烧焦的味道这才慢慢进入空气里。

凶夷护卫后知后觉一般,痛得蜷起身体,额角尽是冷汗。

他半躬着跪伏在地上,“阿蛮,谢小姐成全。”

沈稚秋水般的眼眸里连惊带怒,还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忍。

“不、必、谢。”她咬牙恨声说道。

“还是要谢的。”凶夷少年跪伏在地上,唇角上勾,笑意俨然。

红袖见他神色有异,唯恐他忽然发疯,硬着头皮上前压制住他的手臂。凶夷少年的脸被侧着按在地上。他丝毫不已为意,就那么偏着头,固执地望向沈稚。

明明是在仰视她。可那金棕的异族眼瞳中,却尽是被死死压抑的、近乎疯魔般的掠夺欲。如同鹰隼在高空中盘旋,牢牢盯紧自己的猎物。

“小姐,你在阿蛮身上烙了印。生生世世,都不会弄丢了。”

那一瞬间,沈稚仿佛看见了前世的拓跋临羌。

她咬着牙,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看牢他。”沈稚微微闭目,“别让他死了。”

*

当夜,沈稚睡得很不安稳。总是能梦见旧事,一会儿是沉默隐忍、野心勃勃的拓跋临羌,一会儿又是活泼顽皮、无法无天的少年阿蛮。

渐渐的,那两个身影重叠起来。沉稳和青涩的嗓音也渐渐合在一处,“小姐,你在哪儿?”

*

沈稚忽然梦醒,隐隐约约听见外面似有乱声。

不一会儿,屋内燃起灯烛。有消息传来,石芜院出了事。

——那个被反绑着双臂、戴着几层镣铐的拓跋临羌,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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