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自是一通美言,把陆长舟和楚橙夸得就跟天造地设一对似的,所有能用上的词都用上了。陆长舟其实有点不耐,但想到说亲就该这样的,想到新娘子是楚橙……他又觉得可以再忍忍。
终于媒婆说完了话,陆老夫人开口笑道:“正如二位所见,我们今日是来为三郎求娶楚家二姑娘的。诚意你们也瞧见了,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陈氏脑子转的极快,把楚橙嫁出去楚蕴不就能顺利嫁给周元烨了么,只要楚橙的亲事定下,即便楚皇后对她再有怨言也没法拆了平阳侯府婚事。
这么一想,陈氏当即回应:“陆小侯爷一表人才,倒是我们高攀了,与陆老夫人做亲家,我求之不得呢。”
一旁的楚建业其实有点犹豫,这位陆小侯爷哪里都好,可不是据说活不过明年了吗?他头一次对这个女儿生出点愧疚,正要拒绝却听陈氏开了口,他不好拂了陈氏的面子,看一眼那丰厚的聘礼,又硬生生忍下了。
陆老夫人和赵氏对视一眼,都觉得事情成了。一番交谈,两家就这么愉快地定下了婚事。
这时,陆老夫人才道:“早听闻楚二姑娘蕙质兰心,美貌动人,她能做陆家的媳妇是老身的福气。对了,楚二姑娘现在何处,不如叫她出来见一面。”
在汴京订亲这日,男女双方是可以见面的,只要父母长辈在场即可。
闻言,陈氏笑容一滞,支吾了一会才道:“可不巧,二姑娘是个贪玩的,昨晚说想去城外庄子上住几日,这会不在府里。”
方才还高昂喜气的氛围,忽然就冷了下去。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何,陆长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T。
按理说楚橙不可能在这时候出城,他们二人昨天说好的,楚橙既知道他会尽快上门提亲,怎的还出城去了?还是昨晚走的?
这么赶时间?
陆长舟显然不信,给陆老夫人使了个眼色,陆老夫人就明白了,笑说:“夫人莫不是在说笑,昨晚出城也太急了些。莫不是楚二姑娘还在院里睡懒觉,不好意思出来见人?”
此话一出,气氛轻松不少,一阵融洽的笑声传来,陈氏却笑不出来了,她为难道:“确实没有骗诸位,二姑娘昨晚确实出城了。”
陆老夫人长长哦了声,“不知二姑娘去了哪座庄子?”
“通县骛云庄。”
陆长舟心里那股怪异越来越浓,唤来临阳让他去问问守城兵,出城需要路引,若楚橙昨晚真走了肯定有记录。同时叫来一名长随,让他骑马赶去通县探查,若人真的在通县,顺便接回来。
既然人不在府中,陆老夫人也不好强求,于是说好聘礼留下,明日上门交换庚帖,希望楚府今日上通县把人接回来。
从安业坊出来,陆长舟一直心不在焉,陆老夫人见状笑话他:“瞧你,要娶媳妇的人就是不一样,魂丢在楚姑娘身上了?”
赵氏也笑道:“就是就是,不过是今儿没见着人,聘礼不是已经下了吗?难不成你到手的冲喜娘子还能跑了不成?”
陆长舟没回答,一路沉默着回了平阳侯府。才刚到府门前,就见临阳骑马奔来,禀报说:“小侯爷,问过守城兵了,楚姑娘昨晚真出城了。”
那一瞬,陆长舟心跳好像漏了下,心中那股不安越来越浓。不知怎的,他忽然就想起昨日问楚橙,后不后悔那晚的人是他时,楚橙并没有回答。
她不会……真后悔了吧?
陆长舟信步回了院子,整个下午都有些惴惴不安,那种感觉非常微妙,是一种平生从未有过的怅然若失,说不出来的味道。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修长如玉的手指把玩白瓷杯盏,脑海中不断浮现那天晚上,意乱情迷时她的样子。
她求人时,嗓音微扬,很像一只撒娇讨好的猫儿,纤细的手臂犹如勾人的藤曼,缠在身上让他动弹不得,上一瞬死去下一瞬又复生。
脑海中思绪纷纷的时候,洪顺来报,说有个自称橘香的丫鬟给小侯爷送了一封信,说是楚姑娘吩咐的。
陆长舟接过撕开信封,从里面掏出信纸,那一刻,他竟然有点不敢打开。
那信纸薄薄的一张,似乎都透着一股薄情。
陆长舟凝了凝神,终于打开读了起来。信纸上字不多,仅仅几行,绝情尽显。
“你我八字不合,婚事还需三思。过去种种不足为挂,遥祝陆小侯爷安。”
不足为挂,呵,她倒是洒脱。当日红着脸求她时,怎就不见这么有骨气。
六月初夏,暑气炎炎,洪顺却觉得屋里凉飕飕的。他见主子把那封信纸揉成一团,指节捏的咯吱作响。
洪顺*T见主子先是愣了愣神,紧接着轻笑了声。虽然在笑,但那副表情却十足可怖,叫他想起地狱索命的罗刹。
见状,洪顺一阵腿软,便想跪下去,犹豫了瞬又觉得还是走为上策。他跟着陆长舟三年多,主子虽然严厉规矩多,但无论何时总是神色淡淡的样子,看不出喜怒,何曾见过他露出这种似要吃人的表情。
偏偏这时候,临阳还不怕死的来报,说楚姑娘不在通县……
陆长舟豁然起身,笑了笑,他仰头一口将水喝尽,死死捏着那只白玉杯盏。等再放下时,洪顺清楚地望见,那杯盏上竟浮着数条裂痕……
陆长舟沉声吩咐:“临阳,备马。”
二人皆有点懵,小侯爷已经许久不曾骑马了,临阳反应慢了半拍,愣愣问:“主子这是……要去做什么?”
“抓人!”陆长舟道,说着将那封信折好放回袖中。
等抓到人,他要让那薄情女当面把信读十遍。
乾关镇是个小地方,虽毗邻都城但街市简单,一到黄昏街上就没什么人了,入夜后更是安静。
经过一天的休息,楚橙稍稍恢复了些体力,晚上吃过药本打算要睡了,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惠娘伸长脖子望了望,奇怪道:“怎么回事?”
说着打开窗户,这下惊呆了。只见原本漆黑的小镇被火光照的通亮,那些火把犹如龙蛇般迅速移动。
“这是怎的了?”
外头响起敲门声,惠娘点灯去看,原来是掌柜。掌柜站在外头好心提醒:“听说是官兵抓逃犯呢,你们没事不要出门。”
说罢便走了,继续去提醒其他客人。惠娘回来帮楚橙掖掖被角,嘀嘀咕咕:“那逃犯也太胆大包天了,这儿距离皇城这么近,怎会逃到这儿来。”
楚橙这会已经有点困了,上下眼皮直打架,闷哼一声卷着被子:“惠娘快去睡吧,抓逃犯与我们何干?”
民怕官那是天生的,惠娘粲然,“也是,婢去隔壁睡了,晚上有事姑娘就叫一声,听得见。”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