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lie,”我依言如此称呼,小公子换了个姿势,比起先前的潇洒自恋倒是忽然多了些微妙的拘谨,然而此时最后一点清醒的理智离开我的大脑,已经没有余力去分析查理苏先生的反应透露出的讯息情报。
没有理性控制着身体,我只能伸手摸向桌子上还有半瓶子的威士忌给自己倒了半杯,利用酒精的刺激强制压下突如其来的毛病——理智合剂精神性成瘾的副作用:“你见过我的体检,也见过我的身体。”
小公子先是愣了一下,耳廓覆上一层清浅薄红,这才轻轻嗯了一声。
“那你就该知道,我是个烂人——字面意义上已经烂到骨子里的那种。”我露出笑脸,好声好气地解释,而查理苏似乎根本不觉得这是个问题,理直气壮地抬高声音反驳我:“这一点未婚妻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毕竟这世界上比起我都是存在缺陷的……至于你的小问题,祛疤是小手术不会因此影响到我们的婚姻稳定,请不用太在意。”
啊,他真可爱。
我漫不经心地想。
——可我快要笑不出来了。
酒精引发的疼痛无法再从我的神经里压榨出理性,疼痛反而成就了催发幻觉的致幻源泉,我看着和我盘点世界上著名皮肤科专家的查理苏,也看着他身后蜿蜒伸出的阴影。
……那些幽灵。
他的身后立着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满身是血的幽灵。
他们有的穿着罗德岛的制服,有的带着巴别塔的标志,昔日战场上因我而死的亡灵看着我,他们曾经崇拜我,然后他们恐惧我。
浅粉色的发梢在其中一闪而逝,我看见特蕾西娅立在其中,对我露出怜爱的微笑。
——你当初就不该复活。
特蕾西娅的声音压过了查理苏的声音,我听见她柔软的声音,一如记忆中残存的那一点零星碎片记载的一般,温柔又甜蜜。
记得你的,还有多少人期待着你的复活?
……记得吗,凯尔希投了弃权票。
尊贵的王女怜悯的在我身边停下脚步,低头轻笑低语。
他们期待的是那个巴别塔的恶灵,那个颠覆战场倾斜天平的棋手……而你那时甚至连个正常人都算不上……你已经没有价值了,博士。
——你的存在没有价值。
我的存在没有价值。
……我知道的。
我反复和他们确认过这一点,而他们仍然不愿意停xià • zhù视我的目光。
我无法不去看他们。
酒精无法带来理性,但酒精催发的疯狂能让我最大限度的无视这些亡灵的存在。
我尚能若无其事,重新露出最熟悉的笑容弧度。
“至于三年婚期……我都不确定我能不能活到三年,我之前的医生告诉我我再这么折腾下去大概还能活两年多,所以何必盯着我不放呢小少爷,你有的是比我更合适的选择。”
赞美疯狂。
“——未婚妻。”
小少爷眨着那双紫罗兰色的漂亮眼睛,专注地看着我:“你说气话,我不信——是因为未婚夫完美的耀眼光芒给你造成了压迫感吗?我明白你的自卑,不过你要学会适应。”
“未婚夫先生。”
我放下再一次空掉的酒杯,伸长胳膊拍了拍他的手臂:“我二十岁拿到神经工程学博士学位,二十一岁走上战场二十二岁拿到特种作战部队最高等级的指挥官位置,世俗角度来说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真的不缺你的完美弥补我的烂属性……我就是烂,无药可救的烂;所以未婚夫先生你最好看开一点,早点找下一家比较好。”
“未婚妻,你喝多了,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一些关键秘密了。”
“我没有,我说出来的都是你往外说也不会有人信的玩意。”
“好吧,你没有,”查理苏先生似乎叹了口气:“……那你为什么从军队上离开了。”
“因为他们发现我入队的时候伪造心理健康测评,而我在战场七次忘记躲流弹爆炸的碎片进了五次重症病房,他们觉得我继续待在那里能把我自己玩死,所以把我刷下来了。”
“……”
“未婚妻,”不知道是我喝得太多还是什么玩意引发的错觉,我总觉得小少爷叫我时候的语调突然放得温和许多:“别太妄自菲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不不,我想你没有懂我的意思——我明白我的价值,未婚夫先生。”
我拍了拍不知道什么时候和我拉进了很多距离的男人手臂,酒喝得差不多了,幽灵的幻影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连带着我的情绪也跟着变得轻松不少:“我是说,我的价值对你的婚姻应该没有任何作用;如果我那个生理学上的父亲和你们提出了什么商业上的合作,联姻终止后造成的损失我也可以想办法替你补上——别看我这个样子,商业方面的我也还是明白一点点的。”
对方声音满是无奈:“未婚妻,我从来不和醉鬼说正事。”
我瞪大眼睛。
我觉得这个小同志在挑衅我。
赫拉格当年可是夸过我就算喝醉了也可以正常思考的神奇技能。
我正准备想要和他好好聊聊我本人被罗德岛磨练多年的商业技能究竟点了多少技能点,刚一张嘴熟悉的腥味已经反呕至喉咙口,小少爷眼疾手快扯过冰桶垫在我的脑袋下面,可惜喝了一晚上烈酒的肚子只能反呕出浑浊的血液。
感谢我已经快要报废的肠胃,混着酒精的血腥味多少比呕吐物的忍耐度高一点。
这边呕吐稍停,恍惚间有人用力扯过我的手臂,某人原本柔软的嗓音也变得严厉不已:“……重度胃溃疡,还是今天上午的单子,你可真是不要命……嘶,你这是喝了多少?!”
我算了算,和眼前模糊的人影比划手指:“十杯白兰地加半瓶威士忌,没加冰,而且没算其他零零散散的鸡尾酒。”
“……很好,”他语气沉沉,把我拽起开靠在他身上,抬手拍了拍我的脸:“还能看清我是谁吗?”
我秒答:“医院里被我用稀释了三十倍的催眠香薰迷晕的可怜小大夫。”
“这种事情可以不要记得那么清楚,”忽然变得坏脾气的小大夫扯着我的胳膊拉着我一路踉踉跄跄,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眼前闪得人头疼的灯光不知何时已经换做了光源稳定的柔和白光,漂亮的手指忽然捏住了我的下颌,力度方向像是要暴力扒开我的嘴巴。
……他好凶。
酒精迷惑的大脑让我想不起来拒绝,被凯尔希摁头教出来的条件反射让我乖乖张开嘴,对方似乎很满意的样子,捏下巴的力度都轻了不少。
话说当医生的都这么凶吗。
“……不要咬我,”对方微微抬高声音,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毫不留情地抵开唇舌,直接深入用力按住我可怜的舌根:“离医院太远了,你喝了太多酒只能紧急催吐……忍忍吧。”
……虽然但是。
我觉得小大夫压我舌头的力度不仅是要催吐,更像是要报复我。
……真的好恶心哦,嘤。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误会,我们这是正常的急救手段,我有特意问过在医院工作的亲友相关流程(正直.jpg)
好孩子不要学小博空腹喝烈酒哦~